第三十七章 孩童泪(4)
“大理寺那边我尚未安排妥当,就算姑娘此时要走,也不会给我带来什么麻烦。”
祝余并未马上回答,纪聿珩下意识认为她是在想如何委婉拒绝,于是再度开口道:“姑娘只管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不论你是否决定留下,我都会尊重姑娘的决定。”
“要是我不愿留下,可是就要独自一人回去了?”
“我会找商队安排姑娘与他们同行,盘缠也会为姑娘准备好。”
祝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就在纪聿珩以为她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的时候,忽而听见她开口:“纪公子,往后的日子里,希望你能相信我说的每一句话。”
“姑娘的意思是?”
“来之前公子可是说好了要为我安排在大理寺的差事吗?”祝余微微一笑,“这么高的俸禄,傻子才不要。”
“陛下的意思,是让我找人送你回去。”
“皇帝陛下日理万机,哪有时间出宫来,总不可能大理寺人人都有机会面圣吧?”
“留在京城,危险颇多。”
祝余故作思考状:“是啊,可公子不也说了,十几年前的幕后凶手对你的行动了如指掌,他又怎会不知道我的身份?若我留在京城,旁人不多说,至少纪公子你是不会对我见死不救的,若是回了村里再有人想对我做什么,我才真的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纪聿珩虽没从祝余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但她那双能看见鬼魂的眼睛,的的确确是他想留在大理寺的。
“我只有一个条件,就像我刚才说的,希望日后我说的每一句话,公子都能相信。”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关于我老爹的那些事,我实在想不起对你有用的了,”祝余满脸正色,“这就是我想让公子相信的第一句话,并非我不愿意说实话,是这就是实话。”
“姑娘既然说了,那我信就是了。”
“不过我能感觉得到,我是忘记了一些事情的,日后要是能想得起来,自然不会对公子有所隐瞒。”
“还望姑娘说到做到。”
“那是自然,”祝余说着,余光瞥见屋里正在打扫的两人,“对了,我以前没过过有人伺候的日子,我知道玳瑁和缃叶是你母亲的好意,但还是请公子替我推了吧。”
“我母亲平日里虽好说话,但做了决定的事从没人能改,若是祝姑娘嫌这俩丫头烦,安排做些洗衣服担水的活就好。”
得知祝余愿意留在京城之后,纪聿珩免不了又对她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祝余颠了颠怀里纪聿珩给的银子,转头给了玳瑁:“明日你得空将定金拿去付给成衣铺子的掌柜吧,我就不去了。”
“是。”
等到府衙派人将城南别院的尸体送到大理寺时,蔺天宇才恍然想起这回事,三两步走到门口,看着那堆用白布盖着的尸骨,气得跳脚。
“谁让你们将尸骨送来的?”
负责押送骸骨的小吏大气不敢出:“是白大人命小人几个送来的。”
“好他个白云川,”蔺天宇来回踱步,“明明是你们府衙的事情,就这般推给我大理寺,把尸体带回去,顺便转告你家白大人,此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定要在陛下面前狠狠参他一本。”
“蔺大人,白大人让我给您带句话,说大理寺本就是京城之中掌管重大案件的地方,更何况发现这些尸骨的别院是在朝廷命官的家眷名下,这案子府衙实在侦破不了,只能上交给大理寺了。”
“他这是强词夺理!”
“白大人还说,若是小人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日后也不必在府衙当差了,”话音刚落,像是生怕蔺天宇出言拒绝,小吏当场跪下给他磕头,字字句句说得情真意切,“小人家中还有八十老母和身患重病的父亲,全家都指着小人那点微薄的俸禄过活,还请蔺大人千万不要为难小人!”
蔺天宇眼瞅着这骸骨还不回去,气得只喘气,过了好一阵,还是松了口:“来人,将尸首抬进去。”
“多谢大人!”
蔺天宇原本转身要进去,走了两步心头那口气仍旧没消,即刻又转回身,指着小吏说道:“过去告诉你们白大人,这次我忍了,若这样的事还有下次,我定不会轻易罢休,大理寺不是给府衙收拾烂摊子的地方。”
“大人的话,小人定原封不动带到。”
尸体毕竟是在皇城脚下,官眷家中被发现的,蔺天宇虽嘴上抱怨,但却不敢不上心。
只可惜只剩下一堆白骨,蔺天宇和仵作在停尸房忙了大半日,也只能依稀拼出两三具完整的尸体,剩下的依旧摆放在一旁。
靳湛摘下面罩,对着蔺天宇摇了摇头。
蔺天宇揉了揉酸痛的双眼:“辛苦了。”
靳湛看着大堆尚未拼凑的尸骨面露难色:“或许,大人再让人去城南别院看看,若是还能再挖出些尸骨,或许能多拼出几具完整的尸体。”
“我会让人再去的。”
蔺天宇说完,没多耽误时间,带了几个人就匆匆赶往城南别院。
祝余住进纪家之后,城南别院只剩下两个大理寺的人看守着大门,不让人进出。
蔺天宇到门口的时候,同纪聿珩面对面遇上。
纪聿珩冲他淡淡一笑,三两步上前抱拳道:“蔺大人可是来查案的?”
“你何必明知故问,”蔺天宇将脸转向一旁,轻哼了一声,“一回京就给我找这么大一件事,你自己倒是落得清闲。”
“蔺大人这话就说的失之偏颇了,当时我母亲买下这院子的时候又怎会料到院墙下会埋着骸骨呢?”
“纪聿珩,我知道你对陛下让我暂时统领大理寺的事心中不痛快,你也不必强迫自己同我和善地相处,”蔺天宇目光再转向纪聿珩的时候依旧有些不屑,“依你我之间的关系,见面没动手已经算好的了。”
“原来蔺大人这样想我,”纪聿珩故作有些伤怀的模样,“可在我看来,蔺大人与我一直都是关系良好的同僚,私下里甚至可以朋友相称……”
“你不妨直接同我说清你的来历吧,”蔺天宇不耐烦地打断他,“你如今没资格插手大理寺的案子,若非实在有事,依你的性子,是断然不会出现在此的。”
“蔺大人果然还是了解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