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遇见
满屋子的缱绻气息在这一声低唤中烟消云散,权渠瞬间睁开微阖的眼眸,看向柳嫣,柳嫣也正瞪着眼瞧着他的反应,他将柳轻推开,并将放在柳嫣双臂的两手紧了紧,略带歉意地说:
“我去看看就来。”
柳嫣点头,没有作声。
“不要出门,将宫门锁紧。”权渠转身离开,走到门前再次叮嘱道,看到柳嫣再次点头,才放心走出去。
念柏走上前,扶住柳嫣:
“阏氏,怎么了?”
柳嫣摇摇头,老实回道:
“不知道。”
“您……”
念柏上下看看柳嫣,衣物规整地穿在身上,应……还是原来的样子,她家小姐怎么会如此坎坷呢?念柏忍不住心疼。
柳嫣笑笑,安慰道:
“没事,不碍的。”
其实在权渠离开时,她的心里是松一口气的,甚至还有些感激偷袭之人,让她躲过这一次。
权渠并没有如约再回来,远处偶有厮杀声和兵刃相接的撞击声,念柏和念松担心柳嫣安危守在屋内。
“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擅闯王庭?”
念松疑惑地嘟囔,念柏却懒得管外边的事,倒是担心柳嫣处境:
“管他是谁,现在外边这么乱,李大人在王庭外怕是进不来的,我只求刺客别来咱们雁栖宫就好。”
“姐,不用担心,刚刚趁乱,我去问了别的宫殿的人,好像刺客是奔着福德宫去的,离咱们这儿远着呢。”
念松将自己打探的消息告诉念柏,雁栖宫的下人也就数她最活泛,来胡奴不过几个月,王庭的女官侍卫,她认识个遍,王庭内有何变化,她都能第一时间掌握信息。
“你还敢出去,不要命了,万一碰到刺客。”
念柏听到念松这么说,眼睛瞪得老大,生气她冒着危险跑出去的事情。
“哎呀,没事啊。”
“什么没事,你总是这样……”
两姐妹在外屋吵嘴时,柳嫣就坐在屋内看着墙角案上燃起的红烛,这是为迎接权渠精心准备的,蜡烛沁着花香,随着烛燃香气四散,是助欲调心的好东西,可现在只让柳嫣觉得憋闷。
她打开窗,想透一透气,冷风袭面,吹散一屋子旖旎味道,冰冷的空气穿进鼻腔,像针刺在里面,微疼却又清爽。
柳嫣深吸一口气,抬头仰望天上,月亮清澈、明晃晃地挂在上面,就像在眼前,伸手就能摘下来一样,为了抵抗寒冷,她微微收紧肩膀,虽然来到胡奴数月,好像还是无法适应这里的寒凉。
只是今夜,这寒冷却意外抚平她烦闷的情绪,让她心底出现从未有的平静,原来冷并不是只会带来灾害,也能给人安稳的力量。
此刻,她想起白日里在暖房剩下的两坛海棠酒,权渠喝下一坛,还剩下最后一坛,新酿的酒还需等上月余才能开坛,这一坛若是再不喝,怕是那日权渠再来又要喝下了。
像护食的孩童般,柳嫣紧蹙秀眉,决定今晚就将它消灭了,决不让给别人。
想到这儿,她起身:
“念柏、念松。”
“是。”
还在外边吵嘴的两人以为扰了柳嫣休息,互相投来埋怨的眼神,连忙进来。
“念柏,找件衣裳,我要去暖房。”
“念松,去,将最后一坛海棠酒温上,我要喝酒。”
念柏、念松互相对视一眼,全是疑惑。
“阏氏,外边不安全,还是在屋子里……”
念柏试图劝说柳嫣,毕竟现在好像不是喝酒赏花的时候,虽说袭击王庭之人不是冲着他们,但保不齐误闯雁栖宫,他们还是要多加防范才是。
“暖房也在雁栖宫,而且本就是更加偏僻的地方,倒是比这里还要安全呢。”
柳嫣说道。念柏想着也确实是这么回事,暖房本就在雁栖宫的角落之中,从外边看就像一个土丘,不知所谓的人哪里会想到那里面别有洞天,她们刚入雁栖宫时,若不是收拾得仔细,怕是也发现不了的,更不要说不熟悉王庭地理位置的人了。
思及此,念柏也不再说什么,与念松忙碌起来。
三人趁着夜色来到暖房,念松将烛火点亮,本是漆黑一片的地方在一豆烛光之中晃现出满室花草,浪漫温馨,又不为人所知。柳嫣想到这个地方是属于她的,竟有一丝微微的满足,她好像已经好久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了。
海棠酒在围炉上温着,一同温烤的还有几粒大枣、一把花生,柳嫣遣了念柏她们,独自守着围炉,捧着带来的一本《氾胜之书》,喝着温酒、闻着花香、读着农书,惬意至极。
“哐当!”
在柳嫣难得享受着短暂的舒适时光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闯进来,惊得她猛然回头去看。
一个男子站在暖房门口,高大颀长的身躯像一堵墙将暖房的门挡得严严实实,穿着墨色裘皮,内里是宝蓝色云祥纹锦缎棉衣,腰间系着狼牙带,脚下踏着镶金丝的长皮靴,脚边躺着摔碎的坛子,那是白日里权渠喝空的酒坛。
“你,是谁?”
柳嫣眯着眼,冷声问道。这个男人脸上蒙着面罩,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眸,发出幽幽的光。
“你,又是谁?”
男人在初见柳嫣时眼底闪过轻微诧色,随即冷静反问道。
柳嫣没有作声,悄无声息地转到桌案对面,与门前的男人呈对立局面,
“你要做什么?”
“你是宋国和亲的公主?”
男人猜测,继续问道:
“你是柳笙?”
柳嫣戒备起来,这个男人是谁,怎么会认识柳笙?
男人好似肯定自己的猜测,眼底升起玩味,却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冷峻,他举步走近柳嫣,柳嫣防备地往后一退,此时的柳嫣才发现男人右手握着弯刀,刀尖沾着殷红,顺着刀背滑下,随着男人一步步走来,一滴滴落着血。
“怕我?不像你啊。”
男人抬起一只脚踏在柳嫣刚刚坐着的地方,将带血的弯刀放在桌上,拿起桌上酒壶,撩起面罩一角,露出带着络腮胡的嘴,将酒倒进嘴里,然后打个酒嗝,猛然踏步欺上前,单手将柳嫣的双手口在身后,抬起她的脸,精致绝美的模样映入眼帘,看到一双鹿眼瞪着他:
“呵,来胡奴当阏氏是不是比在宋国当公主更舒服啊。”
柳嫣听出他的恶意,她扭动身子想摆脱双手的禁锢:
“你放开我。”
男人冷眼看着柳嫣,手劲收紧,将她身后的手扣得更紧。
“疼。”
柳嫣吃疼,低下头紧皱秀眉,倏然用头向男人下巴顶去,头上的发钗将男人的蒙面挂下来。
“唔!”
这回换男人吃疼,他松开扣着柳嫣的手,捂着下巴后退,柳嫣看清这男人的模样。
一双乌黑剑眉下衬着狭长的凤眼,高挺的鼻梁与薄唇之间是满颊的络腮胡,最为突出的是额间有道殷红的胎记,似一个闪电,横在眉间。
男人弯腰捂嘴的当口,柳嫣快速走到桌边拿起弯刀对着男人,男人放下手,嘴角流出血来,
“你找死……”
他眼底厉色骤起,就要上前,柳嫣举刀便往下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