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愚蠢
“母亲这是何意？”
权渠不解地问，他的母亲历来以他为重，只要他喜欢的，母亲从未有过异议，当初将容薇带回来时，父亲极为不满，眼神透着嫌恶，说是来历不明，母亲却并未阻止，只因他喜欢。
这两年容薇却是做了许多让人头疼之事，就连母亲为他寻得颛渠阏氏都被容薇搅动地黄了亲事，虽然权渠也不觉可惜，毕竟他也不想成亲，可这事母亲该是最为生气才是，但母亲却并因此动过容薇，只因他喜欢吧，权渠猜想。
在权渠当上胡奴单于之位时，母亲除了叮嘱他不许给容薇颛渠阏氏之位，其他的也并未多加干涉，怎么如今，母亲竟生起要贬容薇的想法呢？
“渠儿，我知道你向来看重她，她也确实为咱家做了不少事，可这女子实在过于愚蠢，以往你不过是左贤王，她的形式做派倒也掀不起大的风浪，可如今你是部落的首领，是胡奴的王，她作为大阏氏竟蠢到劫掠获宋人，这等女子留在此位实在是个祸端，你若着真心喜欢，便赐她个容阏氏罢了，也算给宋国一个交代。”
母亲说出原因，眼底尽是对这人的嫌弃，权渠见过这个表情，在父亲的脸上。
其实父亲第一次见到容薇时，眼底是闪过惊讶的，甚至有片刻的走神，可是没过多久，父亲眼底就显出对容薇的厌恶和失望，他曾摇着头说：
“这女人，俗不可耐，愚蠢至极。”
权渠不知道向来宽厚的父亲为何对一个女子如此刻薄，容薇行事作风确实跳脱，许是身上的本领让他有了宽宥之心，亦或是眉眼之间的似曾相识让他看不到容薇的错，反正在那时到现在，他一直容忍着。
“母亲，容薇并不知晓成州不可动，她只是想要为我分忧。”
权渠试图解释道。
“我明白，可是渠儿，你现在的处境容不得出半点错，四大贵族名义上归顺于咱们，实际上各怀鬼胎，你父亲一死，明年朝会都不知这些贵族是否回来，乌维犁还下落不明，说不定在某处蓄势待发，卷土重来，若是这个时候与宋国再起冲突，你便是应对都难的。”
母阏氏沉声分析局势，权渠默默听着，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困境所在，父亲继位本就惹得部分贵族心存疑惑，曾经乌师建立大统的局面，在他死后也变得不再安定，表面上风平浪静，背地里暗流涌动，权渠登基单于之位，除了呼延世送来贺报，其他贵族并未有任何动静，所有人都在观望。
而他清楚地明白，手无强兵利刃，是他致命的弱点。所以他要养兵，胡奴向来民兵一体，闲时是民，战时是兵，可眼下军备不足，入冬粮食尚未凑齐，如何能养出强壮兵马，正因如此，他才明知容薇掠来宋国农户不对的情况下，打起这些农户的主意的。
“渠儿，容薇这女子会带偏你的思路，将农户送还回去是对的，若是不换，这次宋国皇帝不吭声，是因为他以为胡奴强盛，宋国不足以抗衡，可这笔账他记着呢，倘若有一日他知道你的处境，怕是要连本带利一并收回，到时候你应对起来怕是要费些气力的。”
“母亲，这次是我糊涂了，着急应对冬日粮草问题，下次我定不会再做如此失策之事，请母亲放心。”
权渠思量片刻，认真回答。
母阏氏见他不肯听自己的建议，暗自叹息，只是语重心长地说道：
“身为单于，必会有舍有得，成大事者切忌纠结于儿女私情，自是以国家安危为己任，当能顶天立地，成就一番事业。何况这女子未必是你的良人，看人还需察看本质，切莫别皮相蒙蔽的眼睛才好。”
“我明白，我定会小心行事，不负母亲期望。”
离开福德宫，权渠走在路上想，若是能选，他宁愿不当这个单于，只做一个闲散的贤王，那时多快乐，可最终他还是选择走到现在的位置，即便是付出沉重代价，即便是赴汤蹈火，也决然义无反顾，是利欲熏心？是权利的诱惑？亦或是……只是为了单纯得到一个人。
权渠脸上满是苦涩，阳光不该刺眼的，许是昨日下过雪的缘故，竟刺进眼眸，刺出些许湿意。
柳嫣在被解除禁足之后，就被母阏氏召见过去，上一次见到母阏氏，还是在虚闾单于的葬礼上，那时的母阏氏是颛渠阏氏，而她们两个是平辈，如今再次拜见，竟成为长辈关系，这种关系的转变让柳嫣一时难以适应，所以在叩拜母阏氏时，总觉得有些别扭。
“起来吧，坐着说话。”
许是看出她的别扭，母阏氏唤她起身并赐座。
“前几日，听说宋国农户被带到胡奴，你怕是也跟着受惊，吃了些苦，都是大阏氏的错，我已命人将她禁足，你切莫再有委屈。”
母阏氏亲切说道，相比于虚闾单于葬礼上的冷漠，这次实现算的是热情了。
“母阏氏说笑了，单于能放归农户，并赏赐牛马，已是感激不尽，怎会有委屈？”
客套话谁都会说，既然事情结果一定，中间如何去说又有何妨，不过这母阏氏倒也是有意思，竟将所有过错全都退给大阏氏，若不是她儿子动了扣押农户的心思，如何能有后来之事？
“不觉委屈就好，禁足这几日，你也做实闷了些，趁着天气还好，到处逛逛，过一阵冬日来临，你这娇贵身子不若我们胡奴女子健硕，怕是连门都出不得的。”
母阏氏的话听着好似体己的话，仔细品味却带着一丝瞧不起的意味，柳嫣聪慧，自然听得出来，却并未反驳，这次母阏氏明面上不过是为了宽慰她受的委屈，堵住她向宋国告状的嘴，她懂，自然会随声附和。所以只是默默低头：
“是，多谢母阏氏体恤。”
柳嫣觉得实在无须与她们多做计较，又不是第一天知晓他们对她的态度。
“你就是宋国的公主？”
一个银铃般的女声插进两人的对话，柳嫣回头去看，只见一位妙龄少女，头扎小辫发，束着彩绳，一袭红色裘毛束身衣，脚踏短靴站在门口。
“毛丫头，没规矩！”
不等柳嫣多想，母阏氏训斥道，语气里却带着几分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