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送归
一个月的守丧期已经过去，按照新单于当初的要求，接手的阏氏已经可以侍寝，只是柳嫣惹怒权渠，正值禁足，所以侍寝的事情就暂时搁置了。
柳嫣倒不觉得可惜，反而有一丝侥幸逃过一劫，如若以前，侍寝本就是她身为阏氏的职责所在，倒也退无可退，必经之路。可现在竟此一遭，她实在不愿意与权渠有任何肌肤之亲，即便是再不争的性子，也是有脾气的，自然不愿与一个鄙夷自己的人有关系。
柳嫣只是能忍，以往在宋国宫中地位尴尬，保全自己隐去锋芒，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境，凡事多事忍让，可这不表示她是好欺辱的，如今权渠与她正面对峰，横竖大不了一死，斗上一斗倒也无妨。
只是，她心存侥幸能错过侍寝，却没想到竟还是落在头上。
“柳阏氏接旨吧。”
茏宫公公将权渠的圣旨递到柳嫣面前，柳嫣跪在地上久久未接。
公公急了，本是尖锐的声音却带着沙哑：
“柳阏氏，能为单于侍寝是大好事，这是单于的恩典，您快谢恩接旨啊。”
柳嫣还是没接，她提裙要起来，念柏和念松赶紧上前搀扶，站定身子后，柳嫣与公公福身回道：
“谢公公提醒，只是现下宋国百姓被困于此，单于久困为放，两国形势未定，身为公主，我若是以身讨好，恐更是辱没宋国名声，恕我不能接旨。”
胡奴规矩不似宋国繁复，除宫人外，上至单于，下至大臣，皆自称“我”，柳嫣早已习以为常，这次与权渠对峙后，索性也一并改过来。
公公见柳嫣不肯接旨侍寝，着实有些慌张，他当差到如今可是第二次遇见这种情况，上次是上一任和亲公主柳乔儿拒绝乌师单于的侍寝，闹得天翻地覆，最后乌师单于妥协告终。
可那是乌师单于盛宠柳乔儿，现下的权渠单于可是盛宠大阏氏的，这柳阏氏竟闹这一出，难道不要命了吗？
“柳阏氏，抗旨是万万不可的，是要……”砍头的。
公公同情地瞧着柳嫣，本是如花的绝色美人，若是死在这里该有多可惜，可提醒的话说了一半，硬是咽下去，宫里的规矩，不该说的切不可多说，省得惹祸上身。
“公公请回吧，我这屋凉，您穿得单薄，别冻坏了。”
柳嫣轻声回道，她知道公公要提醒的话，确实不在乎了。
经柳嫣提醒，公公才感觉身子好似进了冰窖，竟不自觉地透着凉意，他抬眼看看不远处的火盆里没一丝炭火，心里已经明白大概怎么回事，唉，这天气越发寒冷，单于看来是气得不轻，竟用着法子治这位未经寒冬的公主，往后她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她不接旨？”
公公回禀时，权渠正在茏宫看着宋国庆帝的书信，他英眉皱起，脸上烦躁的表情越发明显。
“……是。”
公公小心回复道。
“她可说了别的？”
“她说……”
公公正在犹豫该不该将柳阏氏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权渠，权渠倒是不耐烦了。
“快说！”
“是，柳阏氏说现下宋国农户未放，她身为公主若是侍寝，恐……辱没了宋国名声……”
公公回禀的声音越来越小，等着单于暴起的怒火，只是等了良久都没有声音，他缓缓抬头，瞧见权渠眼神冷峻，双手放在案上捏紧拳头，其中一只手里好似捏着信件的绢纸因用力过猛，已经褶皱的不成样子。
“你下去吧。”
许久，权渠冰冷的声音传来，一身汗的公公好似获了大赦般，叩头躬身退下。
茏宫内一片寂静，在只剩下他一人时，他猛地抬手，用力一推，将满案的奏章、书信，还有刚刚容薇送来的茶点都推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的一阵声响之后，权渠坐在龙座之上，气的胸口起伏明显。
他只是想要让要学些农耕之术有何不对，他当然知道容薇擅自掠夺宋国百姓不对，可既然已到胡奴境内，帮他为胡奴百姓谋些出路又有何不行，柳嫣视他如敌，他以为依照庆帝的懦弱性子定不会反驳他，可就连庆帝都难得强硬地要他将这些人放归回来，否则就闭市，关了成州大门。
怎么，威胁他吗？当胡奴还是曾经的样子，现在的胡奴若是联合起来，怕是两个宋国都敌不过。
权渠起身，举笔想要拟发圣旨，讨伐宋国，他抬起毛笔，高高举着，却久久未落，最后将手中的笔狠狠甩了出去，又把案角的砚台也扔出去。
“咣当！”
砚台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权渠再次坐回宝座，胡奴若是联合定能打败宋国，可……
他现在有那个能力联合起来整个胡奴的部落吗？
权渠心底权衡思索，最终也不过是重重叹一口气，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宋国农户被送归时，柳嫣的禁足也同时被解除。
“阏氏，单于不仅将农户全部用马车送回去，还按照每日三两的酬劳给了他们银两，同时每个农户赠予一对牛马作为补偿，现在已经全部上路回成州了呢。”
念松兴奋地告诉柳嫣好消息。
“若没有您让李平回去散布胡奴掠获宋国农户的消息，恐怕这些农户也不能这样顺利返还家乡。”
念柏自小跟柳嫣长在深宫，当然知晓庆帝的性子，如果不是她家小姐的从中运作，怕是不会有庆帝写给权渠那封威胁封城的书信了。
“他们能安全回去就好，也不枉筹划的这一番努力。”
柳嫣想起父亲说过，民为国之根本，君当为民谋福逐利，可惜她长在深宫，从未对百姓做过什么便来到胡奴之地，此次能保宋国农户回国，自然也是很有成就感的。
雁栖宫内正在为小小的胜利而欢喜雀跃之时，福德宫内的母阏氏却罕见地召见权渠有事商议。
权渠走到跟前行礼：
“儿臣参见母亲。”
“起来吧。”
自从虚闾单于驾崩之后，母阏氏便守在福德宫内不问政事，将全部政事交予权渠，这次召见他恐怕也是知道了宋国农户之事。
“权渠，我找你来是想，莫不如将容薇贬为容阏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