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反了
看着墓碑上柳乔儿的名字，脑海里浮现那个柔柔弱弱的女子，柔声地唤着“嫣儿，快来，陪姑姑荡秋千。”
那时的柳乔儿是成王府的常客，在柳嫣的印象中，家里除了母亲和父亲，见到最多的就是姑姑。
只是那个时候的柳嫣还很小，在她刚刚记忆中与姑姑有些亲密时，就记得父亲站在成王府会客中央，拍案吼道：
“和亲之事，皇兄怎么能应？”
身旁母亲的宽慰无济于事，坐在一旁的姑姑拿着帕子梨花带雨地哭着。
“我去问他。”
父亲转身离开，任凭母亲拉扯也无济于事。
再后来，父亲铠甲在身，抱着还是幼年的柳嫣辞别。
“嫣儿，等爹爹回来，给你买糖人。”
“爹爹去哪？”
“爹爹去救姑姑。”
柳嫣看向姑姑，她正站在父亲身后，就那样安稳站着，柳嫣便是有再成熟的心智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姑姑就在眼前，父亲却说要去救姑姑。
最后，柳嫣再看到的就是一方棺椁，里面躺着要给自己买糖人的爹爹，身边除了哭得肝肠寸断的母亲，姑姑好像再也没来过了。
在她的印象里，面前墓碑上的人有在成王府把酒言欢的明媚，也有在和亲前满怀伤感的悲戚。对于柳嫣来说，对于柳乔儿的感情是复杂的，她拥有与姑姑幼年时期所有美好的回忆，却也因为姑姑，使得这些美好瞬间泯灭了。
后来，在皇宫里，她时常想，若是没有姑姑，也许现在父母还在，那样她会不会很幸福，可一想到这儿，她就狠狠地摇摇头，想将这样的假设从自己的脑海中摇出，若是再来一次，父亲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去战场，那是他的妹妹啊，他自小疼到大的妹妹，他如何能放任不管。
可就是这样一个被捧在众人捧在手心里，用命来呵护的人，现在不过是一抹灰深埋在这里，祖母唯一的一点念想终是泯灭了。
念柏将祭品摆在墓前，准备妥当后，柳嫣上前跪拜，狠狠地磕了几个头，父亲为了姑姑战死沙场却还是没能改变她的命运，祖母每日以泪洗面，也无法留住眼前的人，就连生死也无法得知结果。而这场和亲，好像胡奴没有任何变化，但宋国皇室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故，柳嫣以为姑姑落在此处定是一样难挨，可看到这栖身之地竟是一片秘境，柳嫣也不知心里是何滋味，说不出，道不明。
想到此，柳嫣一直压抑的眼泪终是忍不住掉下来，滴落在石板上，形成点点圆晕。
沈青川背过手，将拳头握紧，十指扣进肉里也并不觉得疼，他压下冲上去安慰她的冲动，只因他不配。
过了许久，柳嫣起身，自怀里拿出一个络子，只是祖母在她临行前日夜赶工亲自编的，祖母说姑姑儿时最喜欢祖母编的络子，所以让她一定要将这络子带过去送给姑姑，柳嫣将络子放在墓碑上，望了许久说道：
“姑姑，这是祖母为你编的络子，有些针脚错了，你勿怪，她眼力已不如从前，是日日思念你流泪所致，你若在天有灵就保佑她老人家康健祥和吧。”
下山的路上，柳嫣的情绪明显低落很多，沈青川几次想要安慰，却又无从开口，就这样一路无声地护送到山下，走到马车前，柳嫣刚要上车，一直默不作声的沈青川开口道：
“回到王庭要万般小心。”
“嗯 ？”
柳嫣停住上车的脚步，回头去看，问道：
“小心什么？”
沈青川紧抿双唇，思考片刻又开口道：
“你要小心权渠，他，并非良人。若有一日，你有想法离开，就与那斐说。”
说完，沈青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徒留柳嫣站在原处，微微发愣。
离开？沈青川怎么知道她想离开，她这个念头才刚刚冒头，沈青川怎么也这样说。
坐在马车上，柳嫣反复思考沈青川说的话，按理说，沈青川妄议单于，这本就是杀头的大罪，更何况直接叫出他的名讳。
作为臣子，沈青川实在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并且还是对她说，她可是单于的阏氏，是权渠名义上的妻子，沈青川这样说的目的是什么？
带着疑问，柳嫣回到王庭，刚进雁栖宫，守在门口的念松就匆匆跑进来，边伺候柳嫣换衣服，边查探四下情况。
柳嫣瞧她鬼鬼祟祟地，觉得好笑，问道：
“你这是又探听到什么大秘密了，这么神神秘秘的。”
念柏眼睛里也含着笑，对于念松大惊小怪早已司空见惯。
念松凑近说道：
“阏氏，胡奴出了件大事。”
她一本正经地说道，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脸上却异常严肃。
“胡奴，出了大事？”
若是说王庭出了事，也不过是后宫中各位阏氏拈酸吃醋的八卦，柳嫣早已见怪不怪，她始终不明白权渠本不纵情，除了之前对容薇格外宠爱外，对其他阏氏几乎是不闻不问的状态，这些阏氏们哪来的经历三天两头地闹矛盾，闹别扭。
听说有一次，权渠不过是去了姚阏氏那坐一坐，都没有过夜，第二日这位受到“恩宠”的姚阏氏就在游园赏花时被何阏氏“不小心”推进湖水里，这件事一度闹到福德宫，姚阏氏与何阏氏背后的贵族们还在前朝就此事进谏的进谏，上书的上书，闹得不可开交，简直是滑天下之稽。
柳嫣最不屑于此，所以每每念松讲起，她不过听一乐呵，权当笑话来调剂生活，可今日，念松说的是胡奴，柳嫣确实好奇起来，何事能牵扯到整个胡奴？
“快说什么事？”
念柏不耐地问念松，对她在小姐面前卖关子不高兴。
念松深吸一口气，说道：
“今儿个晌午，单于突然召集武将进庭议事，整整谈了两个时辰，我刚刚路过茏宫，曾巧碰到那斐，他与我说，兰氏反了。”
兰氏，那个不是朝会没有来的贵族吗？他们竟敢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