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墓地
“亲自监工修建石梯？”
柳嫣惊诧于堂堂胡奴单于竟会亲自做这种小事，她略带疑惑的目光投向沈青川，只见他点点头，肯定道：
“不仅是这阶梯，柳乔儿墓地所有事务都是乌师单于亲自督办的。他是真心对柳乔儿的。”
沈青川说这话时别有深意看了一眼柳嫣，而柳嫣面色冷淡，低着头没有回应，他轻咳一声，略微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山间本来风大微凉，柳嫣却因攀登的缘故，鼻尖上已经布上密密麻麻细小的汗珠，在林中散射的阳光下晶莹剔透，仿若涂上一抹彩色的妆容，竟更几分娇憨和秀丽。
沈青川心里一动，下意识滚动喉咙，咽下口水，貌似随意闲谈道：
“你的病可好些了？”
不同于在王庭，现在的沈青川倒是说话随意些。
“嗯，已经好多了，多谢沈大人带来的野山参，疗效确实比宋国的要好得多。”
柳嫣低声回应，倒是与王庭之内无异，带着距离感。
“胡奴虽是苦寒，却又大片森林高山，这等草药虽看着不大，却是藏在山间吸日月精华而成，参龄都已过百，疗效自然要好。”
沈青川耐心对胡奴解释道。
柳嫣貌似懂了地点点头，却又蹙眉看向沈青川问道：
“那得到这等老参，怕是不容易的。”
“嗯，还好，我也是正巧碰到几个山人，刚刚采得，就买了下来。正巧听说你病了，做个顺水人情而已。”
柳嫣听闻，点点头没再说话。可一直跟在沈青川身边的小厮却忍不住看了主子一眼。
听闻柳阏氏生病，可能危及生命，他家主子可是快马加鞭跑到祁连山脚下，挨门挨户高价收购百年山参，发现没有就拉着山人进山去寻，路上还让青纹蛇咬到手，若不是这蛇无毒，怕是他家大人现在坟都堆起来了。
“你送我的农书很有用，我手里的那些书籍对胡奴气候讲解得不甚细致，倒让我摸不准如何让农菜成活，倒是看了那些农书开悟许多，这些时日与丫鬟们中的蔬菜都已经活了，再过不久就要有收成了呢。”
说到这些，柳嫣本是一直拘着的脸带了些喜色，看来对自己种菜有气色非常开心。
“你用得上就好，王庭中的阏氏恐怕也只有你在孜孜不倦地研究农业技巧，真是用功。”
沈青川也感叹道，他从没想过柳嫣能对这个农事这般执着，她一直坚持不懈地在为胡奴百姓着想，可她是个宋国公主啊，被迫和亲到此，随遇而安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又哪来的精力来管百姓的死活。
“如我真的能够解决胡奴百姓过冬的问题，冬日里百姓便可丰衣足食，又何来吃食顾虑，进而动了抢夺之心呢。”
柳嫣淡淡地说，两国纷争源于胡奴粮草匮乏，特别是在冬天，百姓无吃食，等着饿死，抢夺宋国边境才有活的希望，如此境地，怎能不抢？
两国由此而战，各有说辞，本是邻国，更是仇敌，宋国百姓别抢粮草，民不聊生，以前柳嫣不懂，可来了胡奴，行进途中她见到太多太多胡奴乞讨的百姓，她才慢慢明白，承受苦难的又何止是宋国百姓。
所以，不是因为权渠的嘱托，是她自己的希望，可以通过自己的力量找到一条让胡奴百姓也能吃饱饭的方法，虽不能平息两国争端，但是也能解决些许矛盾，这是帮助胡奴和宋国百姓的两全之策。
“你竟能想到这儿？”
沈青川诧异地看着她，若说他对她的改变是因为她帮他解开了母亲受辱离世的心结，那也只是觉得她通透聪慧，洞察人心。而现在，他在明白她的想法之后，才惊觉她远比自己想象的心胸要宽广许多，便是男子都未必有她这般心怀天下，思虑国忧，这个瘦弱的女子在他眼前竟显得高大起来，她有这母仪天下的荣光，竟让沈青川莫名自卑起来，这样的女子，哪是自己配得上的。
一行人终于走到山顶，登上山顶，柳嫣才发现这是一处死火山，火山口里经过常年雨水积蓄，早已形成一汪碧绿湖泊，围绕湖泊的周围长着松柏，微风袭过，松树枝叶沙沙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是一曲莺歌，竟将这片寂静之地衬托得格外热闹。
沈青川引着柳嫣来到一处墓前，这是由两座方墓组成，不同于宋国圆形墓穴，两个墓都是方方正正的形状，用光滑的白玉石垒砌而成，正好立在火山口的湖泊旁边，墓碑上写着乌师和柳乔儿的名字，特别是柳乔儿的前面缀着“爱妻”两个字，让柳嫣看到十分刺眼。
“柳乔儿是怎么死的？”
柳嫣望着墓碑，没有回头，沈青川知晓她在问他答案。
“胡奴每年都举行狩猎活动，那年狩猎，柳阏氏误中暗箭，自此身子开始虚弱，未出半年便病逝了。”
柳嫣回头看向沈青川继续问道：
“是谁误伤的？”
沈青川摇摇头，说：
“不知道。据说当时柳阏氏所站之处正有一只野兔，而她又身着绿装，隐在林中，狩猎的人都没发觉，众人齐射箭，偏有一箭误伤在她的身上，事后就连射箭的人都数不清是不是自己射中的。”
沈青川没说的是当时的乌师暴怒如雷，要将所有射箭的人绞杀，若不是柳乔儿拖着伤体拼命求情，怕是这群大臣们都要命丧黄泉了。
“箭伤后，柳阏氏身体始终未见好转， 反而越发虚弱，正是入冬，医师说可能是寒气入肺，无法医治，乌师单于命人去寻找名医，可寻医的人还没回来……柳阏氏就去了，终是没弄熬过那年冬天。自此，乌师单于下令取消狩猎活动，直至去世。”
怪不得，柳嫣来到胡奴后从没听说过狩猎活动，她还曾奇怪这样一个骑射民族怎么会没有狩猎行为呢？想来是因为姑姑的缘故。
可是，乌师单于为了悼念姑姑不再狩猎，他去世后，举办百年难得狩猎活动理应再次举行，为何无人再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