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心腹
柳嫣自秋兰宫回来时就一直坐在屋里没有动弹,容薇说姑姑死了。
怎么会呢?
柳嫣问自己,却又在一瞬间明白过来。
姑姑怎么会活着呢?其实这个结果她不是没有想过,堂堂一国公主和亲而来,怎么会在这里一点痕迹都没有呢?特别是那次权渠与母阏氏的对话,她听见后心底的预感更加不好,若权渠对姑姑有心思,却又无奈寻到一个长相酷似的人,很可能是这个原主早已经不在,权渠不过是想寻一个寄托。
可是,柳嫣没想到姑姑竟在乌师单于死之前就去世了,那么按照和亲约定为何没见过姑姑送回宋国,这不是背信弃义吗?
更奇怪的是,在王庭之中竟没人谈论柳乔儿,准确的说是没人敢提,似乎……这是会砍头的禁忌。
柳嫣就这样坐在原处,直到念柏来通报,有人送来东西。
“什么人?”
柳嫣问。
“对方说,受沈大人之托。”
沈青川?
“请他进来。”
念柏带进来的人一身宫人打扮的男人,面目普通,低眉顺眼,放在人群中再普通不过的人。
“奴才那斐参见柳閼氏。”
说话间,宫人跪地行礼。
“起来了。”
“谢柳閼氏。”
“沈大人给我送来什么?”
柳嫣直截了当的问。
“这些。”
那斐自怀里拿出几本书,最上面放了一封信。
“请柳閼氏过目。”
念柏接过来,递到柳嫣的手里,这些书籍都是关于胡奴气候特点、农业发展和饮食习惯的书籍,看着不过是几本不起眼的书籍,确实柳嫣最近一直在找的。
沈青川怎么知道?
柳嫣面上不变,心里却着实诧异。自己虽然带来一些书籍,但毕竟是宋国人事游历中所见所闻撰写而成,无法了解胡奴全貌,一些描述如隔靴搔痒,对于某些细节记载的模棱两可,也给柳嫣探索胡奴情况带来不便,这些书籍倒像是及时雨。
柳嫣展开上面的信件,里面并未多言,只有一句:此人是我心腹,尽可吩咐。
柳嫣看看信上的内容,又抬头瞧了瞧来人,模样普通,乍一看实在是不显眼,在王庭偌大的宫殿之间,这样一个人走过,不会让人产生多余的关注和提防。
“你,叫那斐?”
“是。”
“在哪里当差?”
“小的在平安殿当差。”
平安殿?是茏宫的副殿,沈青川将这样的人安插到此处,显然是来监视权渠的。
“阏氏,沈大人吩咐,王庭之内,您有所求便可使人找奴才来,奴才有求必应。”
那斐还是那样平静的站在原处,说话语气平缓,一字一句,可柳嫣却没忽略到他眼底闪过的锐光,这绝不是王庭之内伺候人的宫人有的目光。
柳嫣忍不住上下打量那斐,宽大的宫服掩盖住他的身形体魄,可脚下却站的极为扎实,一般的宫人都会小心翼翼踮着脚,生怕主子吩咐的时候走的晚了。可有功夫底子的人却不习惯这样的站立姿势,自小习武的特性让他们站的极为踏实,就像李平一样。
柳嫣深深看了一眼那斐,知道眼前的这个宫人不是普普通通的宫人,定是沈青川身边得力的人,而他将这样的一个人主动暴露给自己,甚至让自己随意吩咐,有求必应……
“我知道了,转告沈大人,多谢他的好意,他日我若有所求,还要麻烦你。”
“奴才不敢当,若没有其他事,奴才退下了。”
“呃……等一下。”
柳嫣突然叫住那斐。
“……是,柳阏氏,有何吩咐?”
“你可以帮我送封信给沈大人吗?”
“可以。”
那斐微怔,没想到柳嫣叫住他就为了这点事。
“那好,等我写好信让念柏找你。”
“是,那,奴才退下了。”
那斐说完话,站立片刻,见柳嫣没再吩咐别的事情才离开。
柳嫣走到书案前,拿笔沾墨,略加思索,提笔书信,写完后,觉得乏倦,将信件装好,便睡下了。
不知睡了多久,听见身边念柏轻声唤道:
“阏氏,醒醒,单于来了。”
单于?权渠!
柳嫣惊醒,他怎么来了?
“单于来了多久?”
“刚到,正在前厅等您。”
“帮我梳洗一下吧。”
“是。”
柳嫣走到前厅,权渠正在喝茶,一旁伺候着的乌尔正在左右张望,瞧见柳嫣,作揖行礼,正好让权渠看到。
“臣妾参见单于。”
柳嫣行礼鞠躬,她不知道权渠来此的目的,毕竟沈青川的心腹刚刚离开,他就登门,该不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吧?
“起来吧。”
“我刚巧路过,就想进来看看,谁承想你正在休息,扰了你的清净了。”
权渠解释自己过来的目的,柳嫣听此暗松一口气,不是为了探底而来就好。
“哪里的话?本不该此时休息的,是臣妾近日多有疲乏,倒是懒散的很,没能及时迎接单于,望您见谅。”
柳嫣话说的滴水不漏,礼数做的很足,权渠嘴角微微扬起,语气里止不住的夸赞道:
“我这后宫之中,看来看去,也就你最知情达理,礼数周全,不愧是宋国的公主。”
柳嫣面色不变,回道:
“单于过奖。”
“其实,我来还有一事,就是来谢谢你的。大阏氏私自下胎,幸得你相救才化险为夷,若没有你,恐怕容薇现在不在人间了。”
这话听着怎么都不像是感谢的话,倒像是兴师问罪的。容薇下胎难产之际,身边没有人伺候,久久未有医师,权渠更是不见踪影,明摆着是想借着孩子将容薇一并处理,现在因为自己将容薇从鬼门关救回来,他就跑过来感谢,这不是很讽刺吗?
心里这样想,柳嫣话中却回的诚恳:
“臣妾惶恐,大阏氏危在旦夕,臣妾只是尽微薄之力,才救回大阏氏的性命,只是臣妾医术不精,未能保住大阏氏的生育之力,恐怕日后,大阏氏无法生育了。”
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柳嫣抬头看了看权渠的表情,想从他的神情中探出一丝怜悯可惜,却什么都没有。
“唉,大阏氏心病难除,擅自下胎导致如此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
权渠语气带着冷意,甚至夹杂些嫌恶。
柳嫣暗叹一口气,曾经的大阏氏满眼都是这个男人,最后却落个这样的下场。
“大阏氏也是思虑过重,身旁伺候的人也不得力,若是早发现及时劝下,也不至于。”
柳嫣还是没忍住帮容薇说上几句话。
权渠显然不想再这个事情上牵扯太久,敷衍点点头又说道:
“好了,大阏氏既然无事便好。倒是你,我今日抽出些时间看看你,也是心底有愧。宋国女子来到胡奴,背井离乡,确有很多苦楚和无奈,而我日日繁忙国事,倒是对你冷落了些,你可千万别介意啊。”
他边说着话,便满含深意的瞧柳嫣一眼。
柳嫣微低着头,软声回道:
“单于多虑了,身为宋国公主前来胡奴和亲,是我们的职责,也是义务,为了是两国和平,百姓安居乐业,只是臣妾年幼,凡事想得不够周全,远不如长公主,给您平添了些麻烦。”
说到长公主,柳嫣终于抬头看向权渠,他正端着茶杯准备喝茶,却在听到这三个字时,眼眸里明显闪烁着情绪,神情复杂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