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下胎
柳嫣施针后，容薇不再像刚刚那样疼得翻滚，可是还是有气无力，她睁眼看到柳嫣在身边，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喊叫了一晚的声音极其沙哑，竟说不出整句话。
柳嫣却跟她说道：
“大阏氏，我给你施针止痛，你暂且没事，可是胎儿不能在肚子里很久，你需要恢复些体力将她生下来，快将这碗白粥吃下去，一会儿我再施针催产，将胎儿生下来才能保命。”
容薇知道柳嫣在救她，她虚弱点点头，张嘴吃着念柏喂的白粥，一边吃着粥，一边看着柳嫣和雁栖宫的侍女们，眼泪竟不争气地流下来。
柳嫣知道她现在的心情，也不多做打扰和劝慰，只是默默看着她将白粥吃完。
恢复了半个时辰，容薇的状况刚刚好了一些。柳嫣来到她身边，抓着她的手说：
“我给你施针，肚子会开始疼，你不要怕，只管用力便可，产婆就在下面为你接生，别紧张，我在这陪着你呢。”
“嗯。”
容薇点点头，柳嫣见状，拿起银针便再次向容薇的头上，肚子上扎去，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容薇开始觉得绞痛，一阵阵的，产婆早已守在下面观察着，并不断鼓励容薇道：
“大阏氏，深呼吸，别吐出来，忍着点疼，一、二、三，好，使劲——”
容薇随着产婆的话开始使劲，就这样足足折腾了两个时辰，终于将腹中胎儿生了下来，还没等她看到胎儿，已经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了。
容薇睁开眼，闻到室内弥漫着药香，不远处柳嫣依偎在软榻上歇息。
“咳咳。”
容薇想说话，可是干哑的嗓子一阵痒，竟引得她咳起来。声音惊动了柳嫣，她起身来到容薇身边，问道：
“你醒了？”
“我想……喝水。”
容薇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柳嫣马上会意：
“念松，拿水。”
念松将水递过来，容薇贪婪地大口喝起来，一直喝了两大杯方才停下。念柏此时也细心地将她的枕头垫高，让她可以倚靠在上面，容薇这才注意柳嫣眼底的青色，还有额间掉下来的发丝，一向高贵端庄的柳阏氏何曾这样狼狈示人过。
“谢谢你。”
容薇说，眼眶开始有些红润，她以为她快死了，就在昨天以前，却没想到柳嫣竟然能来救她，想起之前自己的处处针对，容薇有些无地自容。
“谢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柳嫣轻描淡写道，将昨日惊险强救容薇一笔带过，就好像从未发生过。
“那个，孩子死了？”
容薇艰难地问，心底还是存着一丝希望，却又不知道希望什么？
“嗯，生下就是个死胎，浑身青紫。”
“哦，我猜到了。”
容薇低着头，看着干瘪的肚子，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柳嫣继续将更惨痛的消息告诉她：
“生下死胎后，你就大出血晕了过去，虽然我尽全力保住你的命，可……”
她停顿一下，思虑片刻，好似下了决心般，继续说道：
“你无法再生孩子了。”
这话说完，容薇半晌没有回应， 柳嫣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也知道即便是再多的安慰都是无用的，只能解释道：
“七个月的孩子已经很大了，下胎是下不来的，何况你吃了那么多补品，胎儿本就比正常月份要大，更不容易下胎，你既学过医理，应该知晓这个道理，若不是拿百年老参吊着命，恐怕连你都救不回来。来日方长，日子总要过下去，是吧？”
容薇抬头看向柳嫣，就直直地看着，过了好久，她才缓缓地说：
“胎儿过大？呵，不是我杀死它的，你信吗？”
柳嫣知道她说的“它”只是肚子里的孩子，可不是她吃下的下胎药吗？
此时，容薇露出比哭还难堪的笑，眼泪竟随着这笑一并落下来了。
“不过你说得也对，我学过医术，竟不知道七个月的胎儿不能吃打胎药了，我这几年医学院也是白学的，保不住自己的孩子，竟连打下它都能伤了自己的身子。我以为，我这样的人哪需要自己学，自己做，只管享受便好，看看吧，所有的因果最终都会应验的，呵呵呵！”
柳嫣不知道容薇在说什么，可是却又有些明白她的意思，她看了看陪她守着的念柏也是一脸疑惑，只能在心底暗暗叹息罢了。
安顿好容薇后，柳嫣回到雁栖宫，就这样过了几日，除了柳嫣偶尔去秋兰宫看看容薇，竟没人再去探望，按理说容薇下胎的事情已经传遍了王庭，权渠作为单于总是要来看看的，可是却一直未见人影，容薇好像也并不期待一样，没再听她提起关于权渠的事情。
这一日，柳嫣还是安排思香去给容薇送过去补血气的玉灵膏，念柏在一旁伺候，说道：
“奴婢前日去过，瞧着大阏氏已经能下地行走了，看样子好了很多，您也不用太过惦念，她的命咱们也救下，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柳嫣知道念柏心疼自己为容薇忙碌才会这样说，其实一开始她去找容薇确实是听了沈青川的话，毕竟容薇知晓姑姑的下落，她觉得沈青川说得没错，所以她才会想着，若是真有一日容薇遇到难事，自己能帮衬一把，正好也能将姑姑的下落问个明白。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柳嫣对容薇的态度发生变化，也许就是那一日，容薇与她讲关于自己家乡的事，竟让她也产生向往，在这样一个地方生活的姑娘，应该过得很幸福才是，可看到容薇的境况，又让她心疼了。
祖母就曾说过她，总是心软，那一年私下帮助质子，不知被谁走漏了风声，竟让柳笙知道，若不是祖母护着，她恐怕是要受苦的，那时祖母就说，心软的性子最不可取。所以，她向来不爱掺和后宫之事，却不想又在容薇这儿犯了心软的毛病。
这一次救容薇，不是因为沈青川的话，不是为了想探听姑姑的下落，就只是单纯地，想拉她一把，在这胡奴的蛮荒地界，让她能活下去。
说不准哪一天，容薇能回去呢？想到这儿，就连柳嫣都期盼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