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荒原之上
塞拉修斯和苏茜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露娜和纽特没有去打扰他们。
忒修斯和战地负责的医生斯图尔特上尉做完交接后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忒修斯，你不是说只是很简单的扫尾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伤兵？而且——
他们伤得都那么严重！”
见忒修斯面色凝重的走了出来，纽特立刻快步走向了他。
面对他的质问，忒修斯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低头沉默了半分钟。
夕阳迟暮渐渐没入地平线之下，从房檐落下并不热烈的阳光，温热的灼烧着他的眼皮。
纽特也一样沉默着站在他的对面，静静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临时医院里伤员痛苦的叫声，在他们的沉默中，被无限放大。
忒修斯抬起头，右手手掌举起在纽特的耳边停留了几秒，然后掌心贴住他的脸颊，拇指的指腹轻柔的搓了搓他眼睑下的皮肤。
对着他勉强的扯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忒修斯叹了一口气，手掌离开他的脸，轻轻的落在他的肩膀上。
“纽特，你和露娜留在这里，帮斯图尔特上尉救治送来的伤兵。”
他没有回答纽特提出的问题，而是为他们做出了他觉得最合适的安排。
后方的战区医院目前是战场上最安全的地方了，他总是把纽特还当成是未成年的孩子来照顾着。
时间不早了，天空中绮丽的晚霞也渐渐被黑暗所吞噬，忒修斯又拍了拍纽特的肩膀，最后再看了露娜一眼，毫不犹豫的转身，径直走向了卡车。
他刚拉开卡车的车门，露娜忽然就从他后面优雅的踩着脚踏，迈进了副驾驶稳当的坐了下来，而他的宝贝弟弟拎着那个破手提箱一个健步跳到了卡车后面的敞篷车板上。
忒修斯看着平静坐在副驾驶上的露娜，再看着后面抱着手提箱像个嗅嗅一样蜷缩在角落里的纽特，太阳穴突突的疼。
他也顾不得绅士风度这些什么的了，直接伸出双手抱住了露娜的腰，试图把她从车上给抱下来。
露娜似乎也没想到他会用这么直接的方式，来将自己从车上驱赶下来，平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诧异慌乱的表情。
她手忙脚乱的抱住了另外一边的方向盘，坚决不让忒修斯将自己从车子里拖出去，手掌在挣扎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车喇叭，车子发出了两声浑厚的鸣笛声。
忒修斯手掌感觉到了来自她身躯的轻颤，似乎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喇叭声给吓了一跳，女孩转过头来局促的看着他，白皙的小脸上染上了促狭的红晕，像犯了错的小孩。
他愣了一下，突然就笑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那么鲜活生动的露娜，就像在亿万年的冰川中感受到了热烈滚烫的心脏跳动。
她在这一刻，同他在霍格沃兹看见的那些赫奇帕奇可爱女孩没什么两样。
“我不是故意的。”
露娜的声音脆生生的，也不像从前那样的冰冷，带着些微的颤抖。
她好像在害怕什么。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忒修斯的手仍然抱着她，他试图劝说露娜下来，“但是露娜，这是我的位置，你和纽特应该待在医院里，给斯图尔特上尉帮忙。”
露娜摇了摇头：“我觉得，你更需要我们的帮忙，你或许该向我的父亲学习——
孩子总是要长大的。”
忒修斯的手渐渐松开，他站在原地看了后面的纽特一眼，最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走到了驾驶舱坐了下来。
他相信，只要亲身经历一场真正的战争，他们两个才十八九岁的孩子一定会承受不了，愿意退回医院。
而他会在这次战役中尽可能的保护住他们。
很快依然能够战斗的士兵做完简单的处理之后，也回到了车上。
塞拉修斯身上的伤口也被苏茜包扎好，他的手臂上贴着一块写着“苏茜爱塞利”的纱布，满脸红光的奔上了卡车。
莉塔留在了战地医院。
夕阳最终没入了地平线之下。
气温也骤然降低，车上的士兵们一张口说话，呵出的热气就在空气中凝结成细小的雾珠，他们在夜幕中互相依靠着、不停搓着手来取暖。
摇摇晃晃的卡车上，纽特靠在了塞拉修斯的身上，仰着头看向天空。
夜空如同吸满了墨汁的宣纸一般漆黑，天空中连一颗惨淡的星子都没有。
纽特有些失望。
车子一个急刹到了前线的阵地。
那是一片荒凉的平原，满地暗黄色的枯草杂乱的趴在地上，只有萧瑟的风从遍地枯草的平原上穿行。
工兵已经将纵横交错的战壕挖好，凸起的地方又用了沙袋加强了掩护。
忒修斯打开车门跳了下来，冰冷的空气使他不由自主的搓了搓手，将双手围在嘴边，用口中呼出的热气来温暖手掌。
他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士兵们将机枪、平射炮安置在合适的位置，又布置了他们谁应该待在哪个位置上。
侦察兵听从命令，趁着天黑，潜入深沉的夜色里去进行前方的探查。
不仅是战壕，工兵们还搭建了简易的营地，两间用砖块简单砌成的平房，一间作为电报房，一间作为临时指挥中心。
还有几顶帐篷作为士兵们临时休息的场所，处处都透露着简陋。
安置好一切，士兵们围着火堆取暖聊着天，塞拉修斯给他们反复讲了十几遍在那个废墟小镇上，他和忒修斯如何潜入三楼击毙了敌军的平射炮炮手和那个战斗力高到离谱的德军上尉。
他们也爱听，一边听着一边跟塞拉修斯开着玩笑，比如为什么不抠他眼珠，为什么不往他下面踹这样的笑话。
忒修斯在砖头房里跟另外一位上尉正在开会，做着战斗部署。
纽特紧挨着露娜，坐在了战壕的边上，看着头顶黑漆漆的天空。
“真可惜，今晚没有星星。”
露娜认真看着他依旧有些天真的面庞，一言不发。
微冷的夜风吹过荒原。
纽特瑟缩了一下，他看着露娜犹豫了几秒，然后——
拉开大衣的衣襟，将她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