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恶魔
“奥斯蒙……”
“奥斯蒙……”
“奥斯蒙!!”
一个身形修长的人突然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
他满脸胡渣,长发凌乱,眼神飘忽,就像遇到噩梦,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因为他动作剧烈,床上、地上、床头柜、桌台,到处都散落着纸张,被他这一套组合拳给扬了个天女散花。
纸张缓慢的又落回来。
上面胡乱涂改,字飘逸到丑的程度,鬼画符一样横行霸道。
仔细辨别,上面有高音谱号,也有低音符号,是乐谱。
“谁叫我!”
他大叫道。
“我还活着?”
他又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有点粘黏,把手放在眼前,看到自己手指残留一大块墨团,估计也蹭脸上了。
“我就说嘛,我这种少年英才,应该给贵族去演奏,而不是被恶魔召唤去……”
他嘀嘀咕咕的,从床上要站到地上,踩到一张纸,一个脚滑,狠狠的把头磕到床脚上。
“哎哟——见了鬼了啊!”
他在地上抱头,把身体弯曲成虾米,扭动了好几下,才缓过来。
但是平躺着的时候,他再睁开眼,赫然看到自己面前有一个倒过来的脸,笑嘻嘻看着他。
“!!!”
那个头一点点转回来,转动180°,到跟他平视的程度。
“你能看到我。”
“我没看到,不不,我没看到任何事!!不不等下,”
“天、天花板好旧啊,哈哈,哈,要维修了吧,等下要换套衣服……”
“住嘴吧你,啧啧啧。”那跟他平实的人头嘴里发出了嘬嘬的声音,好像在溜猫逗狗。
“你脑子确实不好,数学也不好,怎么就对赌博这件事那么喜爱呢?”
人头在阴影下,藏不住它通红的皮肤,它露齿一笑:“也许你是天生的恶魔。”
“不不不,先生,你可能找错了……我能看到”奥斯蒙不说话了,他看着这个人头红色的皮肤下,黄色的牙齿,里面散发着酸腐的气味,有种把他的口气都吸进去的错觉。
“没错,是你,你这个赌徒,已经把全部产业挥霍一空啦,就算你去挑衣服,也不会特意买装饰门面的华丽衬衣,顶多再最后一条裤衩子挑质量比较好的——这样你输个精光,连衣服都压上去了,穿着裤衩子离开,还能展示一下你曾经的荣光。”
“我有说错吗?奥斯蒙。”
红皮肤的人头说了一大段话,全都是令人羞耻的现状,奥斯蒙闭上眼,不太敢面对这个实际情况,良久,才说。
“你是我梦里面的恶魔吧,你现在找我做什么?我可没有什么能交换的。”
“当然能,你是一个灵魂非常强大的人,你的灵魂非常的饱满肥硕,啊,美味,”红色的人头发出一阵吸溜的声音,磨了磨牙。奥斯蒙倒也没有知觉,或者不在乎这个。
他在乎的事——
“你是说我的灵魂值钱?”
他突然亢奋起来:“恶魔,你说我的灵魂值多少,给我换了,我就不用继续写谱子,我要去赌场大杀四方。”
“……”这换人头沉默了。
他似乎对这个人很不满意,居然能随便出卖灵魂,实在低贱!
“一个金币……”恶魔头颅试探的开了口。
“成交!契约呢,协议呢?文书呢?神秘物品有吗?”
“……”
平时都是以荣华富贵勾引,巨额金钱许诺,第一次开了一个金币的价格,打算循循善诱让对方接受自己,然后从灵魂这里评估,重新提价……
这样才能让对方和自己有更多的仪式感。
一个金币?
不会太寒酸吗?
不是,这样不会太快了吗?
“我收回。”恶魔头颅兴致缺缺。
如果主人都觉得自己灵魂不值钱,那他那些想象力,那些精神力,那些构造力,也发挥不出来,就好比是原石一刀切,开个小窗里面翡翠透绿帝王绿什么都有,还没裂痕,但是,老板这块巨石100块给你了,正常人都觉得不可能赚吧……
还说不准他早就卖了,卷款跑路?
“你的灵魂不值钱。”
“灵魂可贵在杂念,对于恶魔来说,可贵在【执念】,也就是从很多念头上选一个疯狂进行下去,你的执念似乎就是赌博这件小事,毫无意义,我以为你会要求让自己出名,更多人追捧你,喜欢你。”
恶魔的头开始逐渐消失。
“别啊,5个银币也行!!”
恶魔的头保持着微笑,那黄色的牙也开始褪色和天花板的颜色融为一体了。
“刚刚在床上,你可不是这样说!”
红色的皮肤不见了,剩下一点点黄牙的色差。
“我卖我卖我卖!!我的执念就是将音乐变成……变成赌博!”
“……”
这个头完全消失了。
就好像能跟恶魔做交易,人家嫌弃自己太低级,走了。
奥斯蒙垂头丧气起来。
一个金币啊……
“这个世界!可恶的有钱人世界!我一定要把夺走我的,再夺回来!”
他突然愤世嫉俗,对着家徒四壁的房间大声咆哮。
墙灰从上头簌簌落下,劈头盖脸的糊住视线,他狠狠抹了一把脸,准备起来,继续给贵族演奏。
他长的并不好看,娇小姐们虽然喜欢他的才华,却不会有更多的想法产生,不然软饭这一口,早吃上了。
不一会,脸色阴沉的恶魔头又回来了。
“我刚刚似乎打赌打输了,我也是一个赌鬼,算了,那你,跟着我吧,”
奥斯蒙精神又亢奋起来,他马上站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你又怎么了?”
恶魔头皱着眉问。
“我现在是你的仆人了,”
奥斯蒙说道,他从床底下掏出一个小提琴盒,拍了拍灰。
“金币现在给我,我要去安排一下。”
恶魔诡秘的笑了。
“可以,但是在这之前,我需要跟着你同行。”
恶魔头颅在旁边默默的看着,这个人把珍贵的手写谱子,思想的精华,一股脑塞小提琴盒子里,然后再跟农民下地干活一样,抄起小提琴扛肩上。
“唉。”
它叹了口气。
“唉唉。”
它似乎不忍直视他了。
要不是……要不是为了建立联系,跟那位重新“认识”,它才不会下来整个奇怪的人回去呢……
一个精神力蓬勃的灵魂,可是它的储备电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