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三变三法身
风狂雨横，雷电交加，天昏地暗，大岭山屹立于狂风暴雨之中，苍凉而又雄浑。
山巅罗汉洞，风雨肆虐尤为凶烈，狂风裹挟雨水灌入洞道，顺着石阶一泻如注流向水潭，哗哗作响。
李元双膝盘坐于石台之上，全神贯注的紧盯着那幅壁画，唯恐错过任何一处细节。好在壁画之上有微弱光芒向外散发，即便洞中漆黑一片，依旧能够清晰看到壁画之上的景物。
在那幅不知年代的壁画中，有一位双眉胜雪的老僧领着一名小沙弥，穿过廊道，几经转折，来到一处禅房。
两人进入禅房，先是点燃一盏莲花座青铜灯，而后相对而坐。
老僧结跏趺坐，先以左足押右股，再以右足押左股，足心朝天，双手结出说法印，身姿端正。
小沙弥坐下之后，有学有样，也是双膝交叉盘坐，将腰杆挺得笔直。
老僧见到小沙弥一本正经的样子，轻声问道：“这般坐法不累么？”
由于小沙弥太过于追求身形端庄，腰间始终绷着一股力道，这般坐姿，必然难以持久，所谓禅坐之法，力量张弛有度，收放自如，并非是刻意绷直身子。
小沙弥一脸苦相，皱眉说道：“很累。”
老僧撤去结跏趺坐的姿势，身子微微前倾，温声说道：“那为师就先教你禅坐之法。所谓禅坐之法，是我禅门中人正觉坐法，是修行的第一等法门，一切修行皆以此法入门。”
小沙弥似懂非懂，不过仍旧认真聆听。
老僧指着小沙弥的坐姿，轻声说道：“为师先以左足押右股，再以右足押左股，是为吉祥坐。似你这般，先以右足押左股，再以左足押右股，顺序颠倒，名为降魔坐。一般讲经说法之时，结吉祥坐，只有在超度降魔，才会结出降魔坐。”
小沙弥挠了挠头，似有明悟，换了一个坐姿，结出吉祥坐。
这幅壁画实在是太过于真实，李元连声音都听的真切，仿佛一场跨越时空的交流，听闻老僧如此言语，也慌忙有学有样的结出吉祥坐。
老僧见到小沙弥如此聪慧伶俐，破颜微笑，说道：“接下来为师要传你一道吐故纳新之法，此法门又叫导引术，可导引天地灵气入体，开拓人身小天地，修持己身。”
小沙弥天真无邪，漫不经心的说道：“不就是修炼嘛？”
老僧微笑点头，讲解道：“正是。初次修炼导引术之时，有几个注意事项，一是在第一次感应到灵气入体之后，要一鼓作气，开拓经脉，不可使灵气久滞于某个窍穴之中，以防淤塞经脉。二是一气直下，牵引灵气在体内游走一个大周天，切忌中断，如若后继不力，日后再来开拓，将会极为艰辛，这也是诸多修者最初难以避免的误区，最后则是在运行一个大周天之后尽可能的将灵气留存于某个窍穴之中，不可使其散去，若是留不住灵气，则无法成为一名修者。”
小沙弥听的一头雾水，抬手挠了挠寸草不生的小脑袋，茫然问道：“如何感应牵引灵气入体？”
老僧解释道：“为师会传你一篇心法，用心感受，便能察觉到天地灵气的存在，随后再抽丝剥茧，将天地灵气顺着经脉运行路线导引入体。感应灵气一事不难，将之导引入体，游走于人身百脉和留住灵气才是难事。”
小沙弥对于修炼实在一无所知，又愁眉苦脸的问道：“什么是一个大周天？”
老僧伸出一指，在小沙弥各个窍穴指指点点，说道：“灵气在人身经脉线中运行有两条路径，分为小周天和大周天。小周天是从下丹田出发，经会阴，沿脊椎督脉通尾闾、夹脊和玉枕三关，到头顶泥丸宫，再由两耳颊分道而下，最后会至舌尖。大周天由下丹田以意领至膻中，沿手三阴由胸走手，再沿手三阳自手背至头，再沿足三阳从头、背而下经足三里至足，再自足心沿是三阴太溪、三阴交至腹，最后回胸收意。”
道生听得如坠云雾，眉头紧锁，一脸茫然。
老僧耐心说道：“不懂无妨，接下来为师会对你进行指导，直到你能够感知灵力，并引纳入体，运行一个大周天。”
道生小沙弥这才如释重负，眉开眼笑，双手合十，柔声说道：“谢过师傅。”
罗汉洞中，李元见到那位唇薄如钱的小沙弥朝着老僧行了一礼，当下亦是不敢有所轻慢，也是双手合十，面色肃穆的朝着壁画中的那位老僧行了一记佛礼。
就在李元低头行礼的瞬间，那位原本与道生小沙弥相对而坐的白眉老僧，却是蓦然偏转视线，隔着一个难以逾越的时空，远远的看了少年郎一眼。
那位老僧仿佛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但是李元却是毫无察觉。
李元行礼完毕，继续倾心聆听，然而那位老僧也早已收回视线的窥探。
壁画中，老僧没有流露出丝毫异样，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鬼使神差的一瞥而已。
老僧面色自若，继续说道：“道生，修炼对你来说并不重要，你只需遵循本心即可，今日为师教你吐纳之法，也并非是让你走上修者的路子，而是为了修持己身。”
想来“道生”便是那位小和尚的法号，李元遂默默将此二字记在心间，他日若是有缘，应有相见之时。
小沙弥听到老僧如此说来，挠了挠头，轻声问道：“师傅，我以后不必向其他诸位师兄那样，每日都要勤勉修炼是么？”
老僧面色和蔼，嗓音极其温柔，“自然可以。你与他们不同，你已经踏破了轮回变，修炼之事无需费心，水到便能渠成。不过对于修行一事，却是不可十分懈怠，但也无需过分强求，本心本性本我，才是解脱之法。”
小沙弥又开始犯起迷糊了。
佛门三变，生死变，轮回变，地狱变。
佛门三法身，法身、报身、应身。
无论是三变还是三法身，都极难参悟。
道生思索片刻，问道：“修炼和修行不一样么？”
老僧轻轻摇头，很有耐心的解答：“两者之间虽只有一字之差，却是两个法门，或者两种大道。修炼大多是指淬炼人身天地，血肉体魄，强壮身躯。”
他撤去说法印，伸手指了指道生小沙弥的胸膛，微笑说道：“修行直指心性，以心为主，以力为辅，是一个求真我的过程，修行要比修炼艰难太多。”
道生摇头说道：“不懂。”
老僧微微点头，并无任何责怪之言，反而安慰说道：“不急，你终究会懂的，而且会比为师更懂。”
道生突发奇想，问道：“师傅说的修心，是让道生抛去七情六欲，变成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么？”
白眉老僧伸手摸了摸道生小沙弥的脑袋，“并非如此，恰好相反，你的修行不但无需抛去七情六欲，反而还要历遍七情六欲，唯有勘破七情六欲带来的虚妄假象，你才能为后世之人寻求一个解脱之法。也唯有破开这七情六欲十三戒，你才能真正的光耀人间，福泽后世芸芸众生。”
道生小沙弥曾为黎民百姓发下过一道大宏愿，因此每一次踏破轮回变，都会破开一戒，共计十三戒，这一世，破杀戒。
只有破除所有戒律，才能有血有肉，才能安然无恙的行走人间，救拔众生脱离苦海。
若是大佛只是高悬天际，不入人间，不见众生疾苦，生老病死，悲欢离散，便难生慈悲之心，这般大佛与那束之高阁的泥塑木胎有什么区别？
何为神灵？
在天则为雨露，落地则为滋润，人间有此庇佑，万物欣欣向荣，方是神灵。
道生自然是不懂这番言论的，毕竟刚入寺没多久，对于这般类似佛法机锋的言语，实在有心无力。
不过正如白眉老僧所言，终有一日他会明白，并且教化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