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危机四伏（一）
“青妹呀，打仗这事儿可不能意气用事呀，要死很多人的呀。神兵队这些年消耗巨大，人丁不旺，好男儿都死去了不少，天见垂怜呀！如今，像姚沅江这等天才的武林高手凤毛麟角，实属希罕，我们要千方百计的保护。我们要施加援手，保他平安归来，你我的衣钵才有人继承呀！”麻矬子不忘姚员外的嘱托，时刻牢记承诺，要保护好姚家的血脉，他深感责任重大。他剖心剖意地开导脾气古怪的师妹，不与她一般见识，也防止她盲目乱干，坏了大事。
“哼，要不是为了臭丫头，我才不管他姚沅江、李沅江，狗屁名堂的沅江仔的死活呢？神兵队的兵不成功便成仁，被俘虏哪真是丢了八辈祖宗的丑，烦躁人！我恨得牙根子痛！”她翻起了白眼，不满地睨视了一眼身边的徒弟雅莉，把不满的情绪全写在脸上。好在天黑，雅莉看不见。
“姑姑师父，你平日最疼我的，是不是呀？你一定要救沅江。他不能死。我求求你了！你发发善心吧？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雅莉公主对于钟爱的人儿动了真心，不想让心上人出现意外，一路上，苦苦哀求乌金花巫婆。
她晓得乌金花巫婆刁钻、暴戾，喜怒无常，常叫人捉摸不定她的行为，做起事来由着性子，不计后果。她亲昵地叫乌金花巫婆为“姑姑师父”，想用亲情感化对方，帮助救出郞君姚沅江。
“哼！”乌金花巫婆眼睛朝天，不想搭理亲侄女。不过，她听进了麻矬子的话，她的衣钵要找个传人，她想打这个侄女的主意。
“雅莉公主呀，明天得闲，陪师公去挑选一批礼物吧？”麻矬子为避免公主难堪，故意转开了话题。同时，麻矬子怕师妹胡说八道，又吐出一些不知轻重的话，惹得公主生气。他很尴尬。
“师公，干嘛要挑选礼物呀？”
“救你郎君呀！”
“救……”雅莉不明白麻师公的意图好奇地询问。她本来要复述“救郎君”三字，但是，“郎君”两字到了嘴边却不好意思说出口了，只说得一个“救”字，就羞红了脸，把头扭向一边，看闪亮的江水流动。
“相王吩咐，紧急采办一批礼物送给朝廷，表达我们议和的诚意。自古伸手不打送礼人吗。谈和了，自然也救得了你的如意郎君。”
“哦，那好呀，师公我陪你去！”她欣喜地答应麻矬子的请求，心中充满了甜蜜的希冀。她时刻牵挂着姚沅江的安危和冷暖，她要尽快见到郎君。
“哼！老不死的，不怕丢人现眼呀，龌龊事儿让你做绝了？我才不愿低三下四的去求人呢，让马援老儿笑话我老巫婆吗？”乌金花巫婆不屑师兄麻矬子的做派，又翻白眼训人了。
“青妹呀，古来成大事者必能大忍，不必争一时之高低呀？大丈夫能伸能屈吗！”
“哼哼，你是大丈夫，要做成大事；我是小人，最毒不过妇人心，行了吗？！你逞能你去，我才懒得跟着你去受窝囊气呢？！”乌金花巫婆头一昂，一甩衣袖，怒气冲冲地向前奔去，很快消失在浓黑的夜色中。
“哎，师妹，你这犟脾气呀，一辈子……”麻矬子自叹一声。他摇摇头，叹声气，表示无可奈何，快步追去。师妹一辈子也不改臭脾气，现在，他都包容了。
雅莉公主茫然无措的望着姑姑和师父像个小伢子似的吵闹，心里头涌现出一股暖流。她想，将来老了，臭脾气多了，郎君会不会包容自己呀？然后，她也跟上乌金花巫婆和师父的步伐，朝前奔去。
翌日，石傩公和麻矬子遵照相首领指示，准备挑选一批礼品呈送给马援和宋均等人，表达起义军的诚意，期望促成和谈。石傩公、麻矬子、雅莉公主三人骑着马，带了随从，前往浦市菊花石开采矿场。
石傩公是五溪蛮人，熟悉本地山川风物，一路上向外地人麻矬子介绍五溪蛮的特色贡品。“说起浦市的菊花石，那是老天爷赏赐给五溪蛮人的尤物，异常珍贵，远近出名。在青石里生长出白色的菊花，哪花瓣栩栩如生，活龙活现，非人力所能为，煞是千古奇事呀！这些白色菊花石经历数千年的演化，在岩层中吸收日月精华，自然凝结成一瓣瓣的多姿菊花。”
马上坡，石傩公拉紧了辔头，落到平地，他松了缰绳，接着说：“镶嵌在青黛色的岩石中的菊花，花是白的，石是黑的，交相辉映，异常鲜明。人工挖山凿石，历朝作为贡品上解。菊花石雕刻成各式景物，精美绝伦，世间当真无物可比呀。上古传说，菊花石的产生于二亿多年前，洪荒时代的产物，不可多见呀。”石傩公颇为自豪的介绍天馈之物，如数家珍，最后不忘赞叹：“实乃天意使然，这是五溪蛮夷的福气呀！”
说着话儿，不知不觉间，石傩公一行人来到了距离浦市约有十里路的菊花石采石场。这里有一条通往云贵川渝的古驿道，刚好从采石场旁边经过。天气晴朗，景色迷人，漫山遍野的白桦树叶子染黄了山峦，田野里弥漫着成熟果实的甜浆味。他们找到一处隐藏在桦树林中的天然岩洞，洞内传出“叮当、叮当”的采石声，洞外拓宽的红土路上，有三五成群的工人用独轮木车运送矿石，菊花石粗料堆放在不远处的草棚里。
看见石傩公、麻矬子和雅莉公主骑马过来，一个戴瓜皮帽的包工头笑着迎出了草棚。他看见雅莉公主面容青秀，一身戎装，身后跟着十几个身穿铠甲的兵勇，估摸着客人来自军营。他不敢怠慢，点头哈腰地笑着问候：“军爷们好，请问有什么吩咐？”
“恭喜老板发大财呀！我们是新军训练营的，急着采办一批物品，不晓得是否有现成的货呀？”石傩公头扎黑色头巾，身穿苗家人青布对扣衣襟，袖口和裤脚绣有精致的花纹和图案，面目亲善，俨然像是一位大管家。殊不知他却是苗寨的大巫师，起义军的军师，换了一身家常衣服出巡，小把头猜不出。
“官爷是自用？亦或是送礼？”把工头听说有生意做，满心里欢喜，他要摸准对方的心思，推荐礼品。
“送礼。”麻矬子简短地代为回答。
“哦，大人，小的明白了。送人的礼物讲究好彩头，寓意要好，比如说送吉祥、如意、幸福、美满、送到人心坎上，客人自然高兴，总之，送礼就图个大吉大利吧。我们的菊花石备料很充足，现货也有，有供中堂摆放的富贵大件，如菊花石青瓶、镂空的翠色菊花石屏风，亦有山水盆景，还有供书房里摆用的花篮菊，砚台菊，笔筒菊等等……多着呢，送人自用都是好物品，劳请诸位大人进棚自行挑选吧！”
殷勤的把工头把来客引进大棚，让来宾们大开了眼界。映入宾客眼帘的是大大小小的石头，排成了几大行，摆满了大棚，宛若石头聚会，又像是菊花盛开的美丽世界。大的菊花石比八仙桌大，小的仅有拳头般大小；花瓣姿态有怒放的，有含苞的，一朵朵美艳别致，非常诱人。
“浦市菊花石花瓣迥异，目前开采发现的有：绣球型，凤尾状，蝴蝶状等，样式各不相同，天生异物，人力是绝对生产不出来的。”把工头卖力地介绍。
“藏在岩石里的天然菊花瓣，经过打磨定型后，晶莹剔透，灿烂夺目，仿佛自然生长在岩石中的植物一样，惟妙惟肖，历年来是上等贡品。”石傩公证实。他在战争爆发前，每年都要采办一批商品去洞庭、汉口等地出售。
“咦！大千世界当真神奇无比呀，这等造化落在五溪蛮地，算是上天格外青睐五溪蛮人！是五溪蛮人的宝贵财富呀！”麻矬子是外乡人，初次看见神奇的石头里长出菊花瓣，也被震惊，心中仰慕不已，感触良多。他同时在想，“这等美丽的珍宝，如果不是因为战争，商道被阻断，那将是一笔很可观的财富，能够解决多少百姓的生计呀？看来结束这场战争势在必行！”
“沅江人顺势而为，把大自然馈赠的宝物开采出来，向世人展示其独特的魅力，也不会浪费资源，暴殄天物！此乃天道使然也！”石傩公深悟大自然天理，联想到当前战争形势，发出由衷的感慨：“万物用之则受益，不用如弃敝屣。这些矿石，即便是好物品，开采出来，也无法运出深山，变成财富。多少人因战争失去了生计，又断了许多人的财路，孰是可悲可叹呀！”
“大自然蕴含的宏伟之力，非凡夫所能阻挡呀！一切顺乎天意。”麻矬子深表同感。
“军爷们好见识呀！一个个都是这个顶呱呱的角色！”把工头竖起了大拇指恭维军爷。他虽然不清楚来宾的身份，但是，他听出了言外之意，来客肯定是干大事的人，连绵的战火让他生意惨淡，他亦盼望和平。五溪蛮人都盼望和平。
“傩公说得好，顺势而为则天道可成，逆行改天则是天怒人亡，我相信我们此次和谈一定能马到成功！”麻矬子作为一个外乡人，同五溪蛮夷建立了联系，熟悉了五溪蛮的人和事，融入到五溪蛮人的喜怒哀乐中，心中的情和爱就变得有所牵挂和纠结了。
在麻矬子心中藏有一个情结，他轻易不愿吐露出来。他千里迢迢赶到沅江，受聘于姚家堡，担任武师，是否也受到这方面因素的影响呢？他也说不清。他曾在心中不断地否定自己，人生在世、四大皆空，但是牵肠挂肚的思念如同魔鬼附体，潜伏在心头，不时涌现出来，叫他无法淡定。他责怪自己动了凡心，变得婆婆妈妈的、忧愁寡断了，不能克己。他想同师妹归隐山林去过逍遥自在的神仙日子。归根结底，他祈盼壶头山议和能够早日谈成。
“各位官爷，今日兆头好，此去必定能办成大事。我们五溪蛮人从此要交上好运了呀！”把工头察言观色，晓得即将有大事发生，他口齿伶俐，也不忘推销商品：“各位军爷，大掌柜货船上还藏有一些现成的上等货，原准备运送汉口，因战时交通管制，无法前往。你们若有意愿，也不妨去瞧瞧。”他不轻易放过到手的商机。
“还有些什么物件？”石傩公询问。
“军爷，你看了包你满意。譬如说，有大喜的菊花石红灯笼，有镶金的菊花石富贵树，还有缕空的菊花石雕花云屏；山石盆景，灯台砚池，茶饮炊具，样样都是精品，欢迎挑选。”精明的把工头平日做生意见多识广，阅人无数；他看出来客是一群不平凡的干大事的神人，他们天生带有一种强大的气场。把工头从对方的眼神、说话的口吻中、以及做事的风格上，让人不敢小觑。把工头听不懂他们所谈的隐晦内容，也不晓得五溪蛮即将要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从此改变了人类前进的历史，但是，他相信他们是大主顾，跟他们打交道，自己就能够过上好日子。
三天后，石傩公、麻矬子和雅莉公主三人在相首领的嘱托下，带着密函和礼物，乘上大木船，扬起白帆，从浦市码头启程，顺沅江而下，向着辰州壶头山进发。他们担负着艰巨而神圣的历史使命，与朝廷议和，为五溪蛮族争取更大的生存空间。
姚沧水执行相王指令，积极备战，以防不测，和谈期间要保持高度警惕，排除来自各方势力的干扰。沅江上停泊着数十几条帆船和快艇，岸边，木匠们架起龙骨，正在新修和修补船只。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响成一片。几只水鸟看见黑压压的一群人出现在码头上，惊恐地跃向天空，逃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