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初试锋芒（一）
不久后的一个深晚，神兵队副头目雅莉公主和姚沅江跟随两位师父，潜伏到壶头山前沿阵地观察敌情，了解战场环境，着手实施佯攻行动。
秋初，子夜时分，月隐夜黑，旷野一片静谧，沅江水拍打岸礁发出哗哗的浪涛声，一阵阵传入潜伏人耳中。壶头山军营城垛上露出两个岗哨的身影。巡更人敲打着绑子，清脆的绑子声回荡在漆黑的夜里。军营笼罩在巨大的黑暗中，如同一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狞狰怪兽，静静地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赵三，快看！河里有怪物？”突然，一个兵勇惊恐的尖叫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王五，干嚎什么？你在发梦冲吧？胆子怎么比老鼠还小？！”另一个粗暴的怒骂声斥责报警人干扰了自己的美梦。骂人的兵勇打着呵欠站起身来，扭头朝江面瞧去，这一睨惊出他一身冷汗：“啊呀！我的天哪！那是什么东西？！”
壶头山宽阔的沅江面上涌现一大片灯火，明灿灿的，杀气腾腾地朝着河岸阵地扑来。
“敌人反攻了！”“敌人反攻了！！”两个哨兵突然明白大事不好，拼命地呼喊，并紧急吹响了牛角号，向军营报警。
牛角号声呜咽不断，军帐灯火渐次明亮了。转瞬间，壶头山军营人喧马嘶，灯火通明，黑影幢幢，场面变得混乱而繁芜。一队队士兵被紧急召集起来，在哨官的大声呵斥下，按照预定方案，奔赴各个战位拒敌。城垛上出现一队士兵弯弓搭箭的身影，在火光的映衬下，如同剪影，威武雄壮，守军严阵以待。
中军帐里，主帅马援被喧嚣声惊醒，他抛被而起，一身戎装来到军帐中议事厅。战事紧急，他养成了夜不解甲，马不缷鞍的习惯，而且全军将士亦枕戈待旦，不辞辛苦。
他向值班卫兵长询问：“发生了什么情况？”
“报告元帅，疑有大批敌人进犯我军阵地！目前正在探明情况，容后禀报。”
“速去通知各位将军来中军帐议事！”
“喳！”帐外传来一阵马蹄声远去的声音，卫士长安排警卫们分头通知。
不一会儿，中郎将马武、耿舒 、孙永 、刘匡陆续赶到中军帐。监军宋均也随后赶来了。
“马元帅，发生了什么情况？”监军宋均焦急地发问。
“宋监军，听报敌人出现在前沿滩涂阵地，大规模的进犯我军，具体情况尚不十分明确，等待前哨细报！”马援镇定地回答。他内心焦虑，急火攻心，引发了伤寒旧疾，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众将领面面相觑，都为元帅虚弱的身体担忧。
“他娘的，五溪蛮老是玩阴招！不算个硬角色？敢同老子大战三百回合否？！”急先锋耿舒攥紧拳头无处下力，恨得手痒痒的直砸胸口。
“搞夜间偷袭，搅得老子睡不了安稳觉。他们想疲死我们，拖死我们呀，其用心歹毒，纯粹小人伎俩也。”孙永睡意未醒，心中恼怒，责骂敌人狡猾猖獗。
“看来敌中有高手出谋呀？出兵完全不按套路来呀！用上了下三流的手段，难以让人信服。”熟读兵书的刘匡亦发出感叹。
“马大人，你没事吧？”马武与马援元帅感情深厚，他时刻关心主帅的身体健康，看到众将发怨气，怕元帅生闷气，他转移了话题。
马援强忍住咳喘，声音嘶哑地说：“马中郎，各位将军切莫惊慌，大家按照应急预案，各就各位，严阵以待，严防死守，不得擅自出击，以防敌人有诈，等我和监军探明情况再做定夺！宋监军，你看呢？”马援征询监军宋均的意见。
“请诸位将军按照元帅的指示办！务必提高警惕，各司其职，绝不可自乱阵脚，让敌人乘虚而入！”
马援又强调说：“我和监军、马武将军三人前去探明情况，各位将军分头行动吧！诸公切记，夜黑水深，敌情不明，如遇紧急情况及时报告，不得擅自出击！提防敌军有埋伏！”
众将领得令后，深知战情紧要，不敢耽搁，纷纷辞别元帅和监军，按照平日分配的任务，前往隘关防御把守，不一会儿，议事厅人去帐空，只剩下几盏油灯忽明忽暗。
马援、宋均、马武三人在亲兵队的保护下，骑马来到了沅江边。码头上有一队士兵持弓警戒。一位头扎青布头巾的哨长看见元帅驾到，赶忙上前请安，报告军情。
“发生了什么情况？”马援下马询问。
“报告元帅，沅水上游突然漂下来大批河灯，有数千个之多，不知为何缘故？卑职正带队清理打扫。”
“是河灯？快呈给元帅查看。”中郎将马武吩咐哨长。
“喳！得令。快把河灯传上来！”哨长向沅江边黑暗处呼唤一声，随即有兵勇把河灯从码头传递上来。哨长双手捧一盏河灯呈献给了中郎将马武。
马武先行检查了一番灯笼，过目后，他没有发现异样和危险，觉得河灯安全，才转交给了马援元帅，并报告说：“马大人，这像是一盏普通的莲花灯，没有什么稀罕的？！”
马援接过河灯，拿在手中，上下左右仔细端详一番，发现是一座莲花宝灯。灯座安装有火烛，熊熊燃烧的火苗映红了灯笼；花瓣绕烛火自动旋转，流光溢彩，美仑美奂。他亦感到奇怪，不解地说：“蛮精致的宝莲彩灯呢？做工倒是挺讲究的，不知有何用途？宋监军，你瞧瞧，这到底是个什么物件儿？！”
宋均接过河灯，一眼就认了出来，晓得是五溪蛮夷制作的玩件。他曾担任过辰州府县令，熟悉当地民俗，介绍说：“这物件蛮地叫鳌山灯，是五溪蛮夷祭祀用的供物。”
“祭祀用的供物？为何突然出现在壶头山呢？”马援不解地询问。众人皆好奇地盯着宋均看，等待着他的下文。
“五溪蛮夷好淫祀，逢年过节都要制作鳌山灯作为供品，供奉给神灵和山鬼。鳌山灯笼用细竹篾片制作，可以扎成山妖、水怪、异兽，鬼魈等千奇百怪的多种式样，然后裱上彩纸绢带，在灯座上安装烛火，用热气驱动灯体，顺水放流去远方，寄托哀思并供人们欣赏，场面热闹非凡。是一项非常神圣和重要的民俗活动。”
“何解鳌山灯？”马援元帅是北方人，头一次听说这奇异的风俗，他弄不明白。
“宋某担任辰州府吏时，曾到坊间探访过这一奇异风俗，民间传说鳌山灯大有来头，可追溯到上古神话。传说渤海有五座高山根基不牢，时常兴风作浪，摧楫毁船，渔民苦不堪言，联名状告到天庭。玉皇大帝勃然大怒，令十五只巨鳌下凡驮载五座高山，化作定海神针镇住恶浪，从此民间风调雨顺，江山无恙，百姓乐业。渔民受益感恩巨鳌，仿造鳌山顶礼膜拜，年年供奉，世代铭记。这一习俗流入五溪蛮后，如今越发隆重，人们为了祈求沅水通航平安便利，更是打造火树银花，载歌载舞，祈求国泰民安、繁荣昌盛。”众人听得津津有味，暗自佩服宋监军知识渊博。
马援猜想，说：“看来蛮夷大有人在，隐藏了不少能工巧匠，蛮荒之地的开化程度竟不弱于中原呀？”他心里却想到了深层原因，“征讨五溪蛮屡次失败，都是被官兵骄纵心态所害，窃以为蛮夷愚昧无能、呆头呆脑，大军掩杀必定马到成功，却不防敌人狡诈多谋，重创朝廷官军，看来切不可掉以轻心呀！”马援后句所思不便说出来，众将领只听见元帅前句叹息，亦不知元帅心中的忧虑。
宋均以为马援感兴趣，继续介绍说：“蛮夷尤以中元节、中秋节、元霄节等节日开灯最为盛况。屈原在《楚辞·天问》中有记载，“鳌戴山抃，何以安之”。百姓搭建大型鳌山，灯架的长和宽达到三百六十余步。造型更是五花八门、包罗万象，虔诚的人用上等的丝绸和五彩丝线编织彩灯悬挂。更有聪颖者安装炭炉烧腾沸水，靠蒸汽冲动齿轮，鳌山灯里灯饰人物自动旋转，煞是好看！节日里，民间有祭祖、祀亡魂、放河灯、焚纸锭、烧包袱等习俗，那阵式叫宋某大开眼界、终生不忘呀！”说起五溪蛮民俗宋均头头是道，如数家珍，众人听了自长见识。
“宋监军，你真是个‘武陵通’呀!好一肚子故事，不怕撑破肚皮呀！”马援被宋均绘声绘色的叙述打动了，打趣道。他想：“等到战火平息了，国家安定了，自己一定要举办一场鳌山灯会与民同乐呀！”不过，目前碍于军务紧急，他不便细究民俗。他想更多地探明敌人的真实意图：“依宋将军之洞见，蛮夷突然放出大批鳌山灯浮江而下呢？为何？”
宋均不吱声了。他陷入沉思，心中还不能准确判断出敌人的真实意图，不敢武断地下结论。他怕说出不成熟的意见误导了元帅和众人。“宋均也在猜疑？还说不准，不敢妄议？”
“报告元帅，在下以为是五溪蛮夷准备过节庆，灯具被大水冲了下来，不足为怪！马上就到中秋节了……”哨长殷勤地报告。
“马大人，莫不是敌人要进攻了？”马武出于职业本能猜疑，毕竟处在战争期间，敌人不可能有闲情逸致跟你玩灯庆。
“倘若敌人真要进攻，为何要如此明目张胆的干呢？悄悄地行动不是更为有利吗？”宋均反诘。他觉得蹊跷，但又始终不得要领，理不出头绪。他自语道：“五溪蛮夷漂放鳌山灯，其本意是祈求国泰民安，寄托一种哀思和信念，难道是敌人释放出求和的信号吗？假如真的能谈和，倒也不失为一件大好事呀！战祸愈久百姓苦难愈多呀！”宋均想到马援提出的恩威齐下的招抚办法，仔细琢磨，也算是一种很现实的选择吧！以夷治夷，实现羁縻之策，才能取得五溪蛮地的长治久安。
“马大人，宋监军，事出反常必有妖，邪乎古怪必有诈呀！为了慎重起见，我建议三军加强戒备，枕戈待旦，随时准备战斗。”马武主动请缨。
“诸公说得好！五溪蛮夷诡计多端，反复无常，我们决不能掉以轻心！我们一方面要加强警戒，而另一方面也要释放出和平的信号，奉劝他们不要作无谓的抵抗和牺牲，接受招安是他们最好的出路。止戈休战，休养生息，是民心所盼呀！”马援遥望河面上漂浮的鳌山灯，听到宋均的民俗介绍，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和希望。他想：“国泰民安是历史的潮流，势不可挡，百姓惟愿天下太平呀！征讨何去何从，自己在关键时刻决不能糊涂呀？犹如这奔腾不息的沅江水，纵有千难万险，都要汇入大海归于平静。道路虽然艰险，希望总是存在的，要靠人去争取呀。”他越发明确了招安、羁縻的思路和决心。
“大人，劳烦了一夜，该回营休息了。你们加强防备，及时清理河道，提防敌人使诈！”马武见元帅马援疲惫，吩咐士兵。
“走吧！”马援应允，众将打道回府。
“敌人会在什么时候发起进攻？”马援返营时一直思考着这个棘手的问题。他回到大营已是丑时，距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马援洗漱一番准备上床休息。
他刚躺下身子忽闻山林中又传来鼓噪声。他受惊而起，披衣下床，再无睡意。他神色焦虑地询问侍卫：“何故又传来鼓噪声？快快备马，带我前去瞭望！”话刚说完，虚弱而劳累的马援剧烈咳嗽起来。侍卫慌忙端上痰盂和清水上前服侍。
马武急匆匆地闯入中军帐准备向元帅报告军情。当他看见马援元帅喘气声急，病体羸弱，他踌躇不安、于心不忍了。马武不知是上前报告军情或是退下让元帅休养，呆立在帐中，心中亦十分同情元帅处境。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