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斗牛招亲（一）
乌金花巫婆近来为雅莉公主和姚沅江的事儿伤透了脑筋，本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阴差阳错变得纠缠不清了。“偏巧倔犟的公主又特别喜爱臭伢崽，平日里奉为至爱，形影不离，黏如糖膏，烦躁人呀！”
“老巫婆的黏黏药蛮灵验的!”她沾沾自喜，暗自欣慰。自古情蛊难破，直教人生死相随！这可是她老巫婆一手研制的，现在，她又不得不替他们解套。话说回来，她打心里喜欢倔强的臭伢崽，沅江边的倔伢崽天赋异禀，是练武的好苗子，而且还重情重义，有血性，吃得苦，霸得蛮，耐得烦，将来必有大成呀！
“沅江伢崽真心爱上了雅莉臭丫头，甘愿充当马前卒，愿意为她献出一切！”他又是师兄培养的徒弟，乌金花巫婆爱屋及乌，枯死的心里涌现出怜悯和同情，她多了一份牵挂。
“老不死的，直到现在才来找我？耽误了老巫婆的多少青春？！”她气恼师兄榆树脑袋不开窍，但又怀有一颗少女的春心，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她不由得瞟了一眼身旁的师兄麻矬子，脸上泛起了一阵红晕。
“师兄喜欢我？像那臭伢崽子爱公主一样地执着吗？老不死的，你敢薄情寡义？我乌金花叫你尝尝黏黏药的滋味？！我的毒辣手段尚未使出呢？黏死你，决不容许你离开我一步！”她内心煎熬，浮想联翩，时不时偷瞄一眼心上人，心底涌现出一丝甜蜜。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呀，幸福终究来了，只是有点迟。”她决意已定。她极力推荐姚沅江参加比武招亲，亦藏有私心，爱屋及乌，为了让师兄满意和喜欢。不过，对外而言，堂而皇之的理由是为相单程首领挑选英才，让兄长认可她培养的神兵。
“这鬼妹崽雅莉挺专情的呀？！”乌金花巫婆心里责怪公主。公主一旦看中意的，就会不管不顾的去爱去争，蛮有一股不撞到南山不回头的泼辣劲儿，却忽视了隐藏的巨大危险，有点儿像年轻时鲁莽的自己。她私下答应了雅莉公主的恳求，要达到和亲的目的。“真是一个傻大白呀！”她既欣赏雅莉公主的勇气，她更耽心兄长的决择，生怕弄砸了不好收场。
乌金花巫婆想着心事的时候，麻矬子也在思考。他为徒儿姚沅江捏了一把汗。麻矬子再见到阔别多年日夜思念的师妹，发现青妹添了不少白发，惜叹岁月的无情和残酷。他从青妹的口中了解到姚沅江的奇异经历，心里既惶恐又欣慰，感叹天意作弄人呀。
麻矬子看到姚沅江还活着，愧疚的心情略有舒缓，他可以告慰姚员外一家人了。原本，他打算带走姚少爷返回姚府交差，但听青妹劝说，他晓得姚少爷与雅莉公主私下相爱，姻缘天作，偏又无法取得正式名分，他心中亦十分担忧。他听从了相青妹的建议，打消了带走姚少爷的念头，决定留下来从长计议。
麻矬子深谙斗牛的凶险。他晓得五溪蛮夷挑选的斗牛都是百里挑一，兽性未泯，嗜血成性的猛牯牛。五溪蛮夷村村寨寨从小训练嗜斗的公牛，他们训练斗牛有自己独特而有效的方法。初生公牛崽被挑中，将经过无数次的摔打和磨砺，最终才有可能脱颖而出。
“麻师父，苗家人斗牛讲究选材，选对了苗子就算成功了一半。”总教头姚沧水感慨地同麻矬子交谈。他与麻矬子座位相邻。
“是呀，好苗子难觅呀！”麻矬子亦有同感。不过，他心中所说的“好苗子”却指的是人。
“要想找到天生的神牛，必得请专门的‘相牛师’帮助挑选。在五溪蛮，选才的伯乐被人尊称为‘相师’。他们走村窜寨，非常艰辛，也难寻得好苗子。天生的神牛可遇而不可求，十分珍稀呀！”
“古人语，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姚总教头分析精辟，深得精髓呀。”麻矬子感激姚沧水启蒙了姚沅江，发现了好苗子，他收下的这个徒儿算是一匹千里马。
姚沧水与外地人麻矬子分享相术：“相牛人推崇“三宽四紧”的相术，三宽即是：鼻子宽、屁股宽、角门宽，四紧是指：口鼻、腰身、四蹄、骨骼都得紧。相牛主要查看眼、鼻、角、骨骼、四肢、尾巴等关键部位，这样选才绝对不会走眼。”
“听说，五溪蛮驯牛的方法很独特呀？”外地人好奇地追问。
“神牛崽子被挑选出来，那可是农家的宝贝呀！一年四季配备专人饲养，享受到特殊的待遇。饲料以青草为主，干草为辅，定期添喂谷物，人一口牛一斗，像包谷、黄豆、鸡蛋、猪板油等精饲料保证供应，不能亏欠！培养出来的神牛体壮膘肥，势大力沉，毛色光亮，上场才能夺得魁首呀，为主家争光。”
“选苗子，栽培都不可缺少呀。”麻矬子赞同。他强化徒儿的基本功亦在此意。
“麻师父，你觑，这头‘黑旋风’可是九峒主精心饲养的宝贝！他下了很大的血本，号称天下第一神牛，曾经三次夺得武陵山牛王称号。听说这次，他为了帮助儿子九王子夺冠，特意遴选出来的。这下，姚少爷可要格外当心呀！九峒主动了心计，耍起了花招，‘黑旋风’刚被灌了白酒，威力又增加了十倍！”姚沧水总教头观察仔细，不忘提醒身旁的麻矬子，也为场内的姚沅江少爷担忧。
麻矬子明白了其中的蹊跷，被灌烈酒的公牛丧失了心智，攻击对手更加疯狂。他在心里为徒儿暗自着急，懂得此次比武招亲十分凶险，手心捏出了汗水，但亦无计可使。五溪蛮的规矩，“好汉牛场见”。
在五溪蛮，竞争者一旦进入白热化，他们将动用一切手段去压制对手。其中，明面上的和卑劣的手段都使出来，以确保取得最终的胜利。九峒峒主帮助儿子取胜，拼尽了全力，把看家的宝贝斗牛也拉上了阵，决心打败所有的竞争者。他笃定相首领的女儿就是帕鹰果雄的人。
“卑鄙！竟用上了下三滥的毒招！九峒主老儿平日自誉清高，也玩起了阴招！”姚沧水的提醒让麻矬子有所警觉，心里暗骂。九峒主为了儿子孤注一掷，一定要置对手于死地！
“疯癫的公牛太恐怖了呀！”姚沧水心有余悸地说：“去年‘四月八’节庆，苗寨后生同被灌了烧酒的神牛拔河。神牛套上绳索屹立不动，五十个年青人拼尽全力也未能拉动半步。反而，‘黑旋风’一发威，一根绳子拉跑了一串青皮后生。天生神力呀！”
俩人说话间，少年神兵姚沅江衣袂翩翩立定校场中。他左手捏了剑诀，右手握紧宝剑，心中想着把铁剑插入公牛的肩胛松软处，扎入心脏，一招毙命。
“黑旋风”睁开铜铃大眼，戾气傲天，俨然要把对手吃掉似的。人和牛都自信有十足的把握取胜。
“撞死他！撞死他！！撞死河边佬！叫他血濺校场！”围观的人群把战争失败的不满情绪发泄到斗牛场，发泄到外来客身上，妒恨外来人抢走了雅莉公主。他们等待着公牛撞死这个外来客的疯狂时刻!
“要想从我‘黑旋风’铁蹄下逃生？没门的！夫人，你等着瞧好戏吧！”九峒峒主自信满满地夸口。
在另一边看台上，九峒王子阴鸷地追问贴身侍卫：“事办成了？”
“都妥了！请王子放心！坛子里擒乌龟十拿九稳！”贴身侍卫谄媚地保证。
“哼，敢跟老子抢女人，吃了豹子胆？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你才晓得阎王爷生有几只眼？！”九峒王子傲慢地哼了一声。他要打败敢来同他竞争的所有对手，而这个邪乎的神兵更是他的心腹大患。他晓得神兵本领高强，但是，他有信心灭掉情敌。
“呜……呜……呜！”兵勇吹响了六人抬动的长号角，擂响了催征的战鼓。整个赛场犹如被点燃引信的炸药桶，气氛紧张起来，让人喘不过气来。
“黑旋风”受到现场狂热声浪的刺激，卯足了劲儿，它撒开四只铁蹄，朝校场中的红影冲去，决心以洪荒之力扫荡一切障碍。
“啊呀！”全场观众惊叫一声。
校场上出现了突然变故，情势变得更加凶险。当“黑旋风”疯狂撞向姚沅江时，早已准备好了的姚少爷执剑贯力一插，那知长剑“咔嚓”一声折断了；铁剑从牛肩滑脱，他手中仅剩下一节断柄。
“黑旋风”蛮牛丝毫未受伤，反而俞加愤怒。它睁大血红的双眸，挟带千钧之力撞向姚沅江。众人明白，人被撞上即便不死也会受到重创。有的人受到刺激“哇哇”嚎叫，场内发出尖利的狂呼声，心地善良的人为斗牛士捏了一把汗。
“糟糕！怎么断剑了？”铁剑断落，让姚沅江始料不及，脑袋突然失去了意识，整个人忤立场中，都傻掉了。胆小的人眼见神兵马上血洒校场，吓得闭上了双眼，斗牛场气氛紧张得连空气也要爆炸了。主宾台上，雅莉公主发出“啊”的一声惊呼，小嘴巴炸开，手中默数的一串念珠断落。姚沧水急得立身而起，却被麻矬子按住了膝盖。乌金花巫婆闭上了眼睛，脸色铁青，心中暗祈神灵保佑。
姚沅江惊醒过来，他抛去断柄，本能地扑向牛头，双手牢牢地扼住了神牛的牛角，整个身体飘荡在空中。他要卸去“黑旋风”强大的正面撞击力。此刻，他脑海一片空明，充耳不闻校场上喧嚣的声浪，心中黙念密诀：“你强任你强，清风过山岗；你狠由你狠，明月照大江。”
“黑旋风”铜铃大眼被姚沅江身体蒙盖，两只牛角又被对手死死抓住，感觉极不舒服。“黑旋风”拼命地摇头，甩蹄子，喷粗气，挣扎着要摔掉黏附的对手。但是，姚沅江如同牛皮糖一样牢牢地粘上了牛头，任凭“黑旋风”用尽全力抛摔，他就是不松手；远处看到俨然像一件衣服随风飞舞。
“黑旋风”气急败坏，闷吼一声，朝着校场边的岩壁撞去。九峒主平日训练斗牛撞击岩坎，以增强其头部撞击力，现在“黑旋风”习惯性的用上了。它要把贴在脸面上的狡猾对手撞成肉饼。
“不好！”在“呼呼”破空声中，姚沅江脑袋十分清醒。他必须躲开致命一撞，不然的话必死无疑。
姚沅江赤手空拳，又无利器在手，无法控制住疯牛的疯狂行为。眼见撞上岩石，他真气迸发直冲天灵，猛地向空中纵跃，疯牛前冲，他一下子倒骑上了牛背。
“啊！好险！不愧是神兵？！”全场爆发出惊叹声。这一妙招化险为夷，出乎观众意料之外；众人为少年的英勇行为感到惊讶，心底里涌现出对神兵的钦佩之意。
“黑旋风”一击不中，又变换杀招，企图甩掉骑在身上的外来之物。它一路上狂蹦乱跳，恼怒地摔头，粗声哞叫，满场疾奔起来，铁蹄如同重锤敲打地面，令人胆颤心惊。
斗牛场突然安静下来。“骁勇之士如何化解危机？”他们在心中质疑。人们瞪大眼睛、屏住了呼吸，都能听见自己“扑扑”的心跳声，生怕错过这千载难逢的精彩一幕。今天这场比赛倒让大家见识了轻功厉害的神兵。
姚沅江匍匐身子，双手箍紧牛身，抵挡住公牛疯狂的抛摔，稳住颠簸的身体，不让自己滑落。但是，任凭姚沅江功夫高超，用尽了全身力气，却很难稳控住下滑的势头。被公牛一颠一摔，他身子渐渐地滑向了牛的腰部，不多时，姚沅江被甩到牛屁股上。“黑旋风”尾鞭一扬，“啪”一声重重地抽打在姚沅江脸面上。他又疼又辣，骑乘不稳，重心失衡，向下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