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停战生效(一)
“放出那黄口小赖儿出来厮杀,看我怎么来教训他?!”吕种不理睬黒夫哨长的劝告,今天要教训阴兵争回面子。
“让司马教训可恶的阴兵,替死去的弟兄报仇!”那位满脸络腮胡子起哄,他的弟弟在上次战斗中被阴兵杀死,他也要报仇。他希望司马吕种杀了阴兵。
“俺拳头好久没有吃到肉糜了?馋死俺了!让俺拳头见血,赢一个好彩头!”司马吕种本是中原人,跟随马援征讨五溪蛮夷三年有余,替元帅管理马队。他身经百战,砍人头颅如同喝丝瓜汤一样上瘾,是一个打仗不要命的狠角色。他外家拳功夫非常厉害,天生一身神力。他晃动着魁梧的身子出战,众人都看好他胜。
“司马,把狗日的阴兵踩在脚下!别让俺中原人失望。”众士兵大多来自中原,他们深受阴兵之害,对阴兵恨之入骨,巴不得吕种教训阴兵。
络腮胡子上前一刀斩断了鹞眼姚连江身上的绳索,又退回到外围观战、警戒。他期盼司马吕种取胜,打倒阴兵,替死去的胞弟报仇雪恨。
生死关头,容不得姚连江有更多地选择,他也顾不上许多了,他决心赴死。他微笑着向秋黛拱手作别,深情地说:“秋黛公主,大恩不言谢了,来世我们还做夫妻!”他抖掉绳索,大义凛然地走向场中,接受对手的挑战。
“鹞眼别去,你身上有伤!你打不过的,你不要去白白送死!错怪阿妹一时糊涂,邀你入伙,你不会责怪阿妹吧?”秋黛从姚连江含笑的眼神中看出了情郎的决断。她看到姚连江的双臂下垂,甩动不太自然,晓得他受伤的手臂尚未痊愈,但此时也无法帮助郎君,心里干着急。她的眼睛潮湿了。
“不会的。秋黛公主,我心甘情愿的。为了你我愿意献出生命。”他想起了与秋黛公主的那夜緾綿,非常怀念。
“啰哩啰嗦的烦燥人,赶去阎王殿也不痛快,小妖女你等着,下一个轮到你来祭旗了!”司马吕种容不得他们婆婆妈妈的道别。他凶狠地说:“鬼阴兵,平日装神弄鬼吓唬小孩子,今日遇到你大爷了,你快快磕头求饶吧!好让老子早日送你上路,免去皮肉痛苦!”
“贼官,枉你吹嘘自己是英雄好汉,原来是无情无义的小人,落井下石,岂不叫天下人耻笑!”姚连江斥责司马吕种的蛮横和无礼,连女人也不放过。
司马吕种听了,嘿嘿的冷笑。他要借此立威,消除官兵对于阴兵的恐惧心魔,同时,他要出这口恶气。
“郎君莫要分心!你一定能打败他的!”秋黛替姚连江鼓劲。她懊恼自己被擒,恨不得代替郎君去死。
“秋黛公主保重,我姚连江先走一步了!”姚连江用衣袖拂拭一下脸上的污血,整理一下新婚礼服,毫不畏惧地走上搏杀场,他向对方亮出了“美猴梳头”的开拳架式。
“噫!”全场发出低沉的惊叫声。几年来,官兵们被阴兵吓破了胆,内心惶恐深入骨髓。今日见阴兵赤手空拳上阵,做了一个奇特的动作,他们亦不知阴兵的本领到底有多强?心中更加惊诧。
久经沙场的吕种看见对方开拳架式,心中也是一凛。他感到震惊,这分明是鬼谷子的拳术起势,他亦摸不清对手的路数,心中先自弱了。他面子上硬撑,怒骂道:“黄口小赖儿耍奸计,拿命来,难道汝有飞天的本领不成呢?”
吕种气血翻涌,杀心顿起:“蛮贼猷,老子要把你碎尸万段,看你还装神弄鬼糊弄人吗?!”他一招“开天劈地”抡拳猛砸对方脸面,拳风挟带着一股寒气冲向姚连江。司马品种决心一拳毙敌,赢得了满堂喝彩。“打死他!”“打死他!”
姚连江避开中路,躲过致命的一击,心中早已想好对策。他采用“避”字诀与敌周旋,打防守反击。同时,他抱定了杀身成仁的决心,视死如归,毫无怯意。
吕种一招使过,眼见落空,转身鞭拳,横扫敌人颈脖。姚连江一个后空翻躲过,跃起旋风飞脚,直扫吕种头颅。吕种被迫后撤。姚连江使了一招“猴子献桃”,攻击吕种双眸。吕种“双风贯耳”还以颜色。姚连江“猴子蹬枝”手脚齐出,上打脸盘下踹对手裆部。吕种还了一招“蛮牛撞墙”。双方势均力敌,打得难解难分,赢得一阵喝彩声。
“猴拳。”众士兵看见姚连江身手敏捷,腾挪跳跃,异常灵活,犹如灵猴,他不与吕种硬碰硬,采用游走战术,瞅准时机,出拳踢腿,打完就跑。这种拳风流行于五溪蛮地,小种拳拳诀为:打你猛上手,打完我就走,你打我游走,气死大蛮牛。而反观司马吕种的拳风大开大合,势大力沉,招招毙命,招式虽然变化不多,但每一步都透出杀气,击中一拳令对手伤筋断骨。
姚连江在苗王山神兵队受训时,他常常跑到洞巢悬崖边,一个人与满山的猴子作伴,细心地观察猴子的动作,耳濡目染,琢磨出灵猴的搏杀技能,他的动作更像是一只灵猴,抓耳挠腮,灵敏无比,叫敌人摸不着头脑。
“司马吕种,中军帐有令,要你迅去复命!”一名传令兵赶到比武现场传达中军帐命令。
吕种收住了拳,退出比赛,悻悻地离开了,扔下一句狠话:“贼猷,暂且让你把脑袋留在脖子上,我随时会来拿的!”黑夫哨长带人持械,赶忙把姚连江又照原样绑上了柱子。姚连江也不反抗,他决心跟秋黛在一起共生死。
吕种不晓得中军帐为何叫他,他以为要受到宋均的处罚,带着复杂的心情赶到中军帐。他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求见监军宋均。
“报告监军,吕种报到!”他在帐门边打报告。
“请进。”帐内传来宋均的声音。两位亲兵让开了通道,吕种走了进去。
吕种看见宋均端坐在案几前,放下手中的毛笔,似乎刚写好信函。宋均沉黙地注视着吕种。吕种心中发毛,不敢瞧监军的眼睛,等待发落。
“吕种,你可知罪?”宋均虎着脸质问。
“卑职罪该万死!请监军责罚。”吕种低头,恨不得把高大身子缩成一个小点,免得丢人现眼。
“犯了何罪,你可自省?”宋均的语气变得软和一些了。
“卑职知错,一不该玩忽职守,让阴兵钻了空子,放走了囚犯。二不该意气用事,私自找阴兵算账。”他想不出其它的错误,嘟噜着嘴,说:“就这些了。”他静听监军的动静。
宋均看觉他憨厚的模样,心中又气恼又好笑,他说:“吕种,现在给你一个将功折过的机会,你愿意不愿意去做?”
“报告监军,吕种愿意为监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吕种听到有立功的机会,努力挺直腰杆回答。
“此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明白吗?”
“卑职明白!”
“你敢立下军令状吗?”
“报告监军。吕种愿意!保证完成任务。完不成提头来见。”吕种来劲了。他喜欢干刺激的活儿。
“好,这才是军人的样子。军人应该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宋均欲擒故纵,说:“明天派你去敌营送诏书,充当议和大使,你敢不敢去?”
“送信?”吕种愣了。他嗡声嗡气的说:“报告监军,这是小事一件,另外派一个小兵去就成。俺只懂打打杀杀动粗!”
“小事一件?!”宋均轻蔑地质问:“司马吕种,这可不是小事一件呀,它关系到成千上万的人人头落地的事儿?!搞成了,你是功臣,搞砸了,你是罪人,责任重大呀。”
“卑职不敢。”
“派你去,胜负荣辱系于你一身。你要有勇有谋,有理有节,不卑不亢,软硬兼施,方能完成任务,达到目的。你不要辜负中军帐对你的期望。”
“是。”
“你这次去,一不能带刀,二不能带兵,三没有人帮你。你要凭你的嘴去劝和促谈,只准成功,不许失败,一旦失败,你我都得被砍头。”宋均心里很清楚,他矫制诏书,假传圣谕,犯下了死罪。他希望和谈成功,将功折罪,换取皇上的赦免 。
吕种这才体会到此行的重要性,他努力地挺直身体,说:“我愿意为监军出征,不达到目的,决不收兵。”
“如此这般……”宋均与吕种坐下来,又细细地研究方案,预测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和对答的话词,直到深夜,俩人这才放心。
第二天,吕种和文吏俩人,带上皇上的诏书和宋均的亲笔信,乘坐一艘乌蓬船溯沅江而上,赶赴浦市与起义军商谈签字。
沅江两岸天空蔚蓝,青山如黛,江水清澈,沿途芷草蕙兰成茵,嘉树遍地,美不胜收。乌蓬船在水面上缓慢地向前爬行,船浆荡起一圈圈的涟漪,扩散到四周水中。吕种伫立船头,被这宁静的气氛所感染,他心中想,等仗打完了,到此做一个渔翁,享受山水之乐,亦是人生一大快事呀。
突然,突兀的悬崖下传来一声炮响,冒出一团烟雾,斜浪里冲出两只快船,朝吕种的小船扑来。船上的梢公顿时紧张起来,“客官,进了沅水十八滩,可要当心强盗!此险关常有水盗出没。”战乱年代,盗匪蜂起,在通关商道上专门干打家劫舍的勾当,对于势单力薄的行人和客商下手。
司马吕种不怕。他艺高人胆大,晓得进入了第一道隘关,往后不知还有多少的险关等着他。
快船一前一后的围了上来,吕种瞧见,挺立在第一艘快船船头的人,是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面相凶狠。那猛汉朝来船高声喊话:“来人可是司马吕种?”
“正是本人!尔为何人?”吕种听见对方呼叫自己的名字,他警觉起来,朝来人答话,并同时盘问对方。吕种心想:“来者不善!”
“在下是相王麾下的雁船队队长丁铁头,在此恭候将军多时了。奉石傩公之令,特意献上一些酒食,供大人充饥,以解一路劳顿之苦!”沅江多芦苇草地,大雁很多,相王狩猎,组建了捕雁的快船,雁船小而灵巧,能出没于草丛中和汀洲上。
“多谢傩公好客!”吕种答谢,心中猜想,在激流中行驶的两只船儿无法停泊,而两船靠近非常危险,稍有不慎就会船毁人亡。对方要把酒食搬上吕种的船只,攀船犹为考验兵勇的个人技能。
快船围着吕种乌蓬船调了头,蔸了一个圈,变成与乌蓬船同一方向,桨手们奋力地划桨追赶上来。乌蓬船上的人听得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无数的铁爪被抛上了乌蓬船,扣牢了舷帮。两船船身晃动时,雁船队队长丁铁头两只手,各提一只酒篓子跳到了乌蓬船上,震得船只一阵晃荡。又有三个士兵背了青篾背篓跳将过来,带来了熟猪肉、熟牛肉、熟羊肉等熟食和酒坛。他们背负重物如履平地,在颠簸的水面上一点儿也不紧张。他们把带来的物资摆放在船板上,站在左右两边,垂手而立,动作敏捷,军纪严明。吕种不熟悉水性,他努力地稳住身体,双脚扣住船板,不让自己被晃倒。他暗自吃惊,在水面上行船要保持船体的平衡,重量不能压在一侧,不然的话,容易翻船。雁船队的士兵上船,自觉地分开站立,平稳了船只。吕种晓得他们平日训练有素。
络腮胡子丁铁头爽朗地大笑道:“哈哈哈!有缘!十八滩十八滩,多少好汉难过关。不过,请司马放心,有俺丁铁头护航,可保你平安无事!”他话中有话。吕种听出了对方的傲慢。
“丁队长神勇!不愧为沅水的把门关呀!”吕种表面不露声色,心中震惊。他随马援征讨三年,了解到五溪蛮人的剽悍和勇猛。上次,武威大将军刘尚发三万人攻打五溪蛮,船只进了十八滩,敌人施计,夜里把数十只快船装满柴草,铺上硫磺,顺流漂下,放火焚烧,数十只大船困在十八滩上,烧得官兵喊爹叫娘,丢盔弃甲,死伤无数,整整烧了三天三夜,无法前进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