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礼物
范经理是个年近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后脑勺稍微有点秃,在徐天寻来公司之前就已经坐镇行政部经理多年,也算是公司的元老级人物了。
“小徐啊,你来咱们公司,这个部门,也有两年多了吧。”
开始了开始了!先是肯定她的付出,那下一句该不会就是——
徐天寻点点头,没有说话,而是紧张认真的听着。
“这次你老公去世,我很震惊,也很难过——我谨代表公司,向你表示慰问。”
该死的,你到底要说什么啊能不能干脆一点,直接一点?
“其实也没什么,你不要紧张。”
范经理见她额头的汗越流越多,随意的笑了笑,从桌上的盒子里抽出来几张纸巾递给她。
等徐天寻擦完汗后,他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一个包装好的盒子,再次冲她缓慢地开了口。
“这个——是我个人送你的礼物。”
说着,他把手中的盒子递给她。
“打开看看,再决定接不接受。”
面对对方那有些热切的眼神,徐天寻的内心突然冒出了另外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那一刻,她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在某些放学后的黄昏,在学校身后的小路上,那些不怀好意的高年级男生,那一阵阵令人恐惧的笑声
她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副粉红色的情趣手铐。
“您这是什么意思?”她猛地抬起头问他。
“小徐,我就直说了。”范经理站起了身,双手背在身后,在她对面开始来来回回的踱着步。
“你来咱们公司,时间也不短了,来了没多久就结了婚,公司怕你马上怀孕,一直也没打算给你安排升职——”
“如今你家里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感到很悲痛,但也无能为力。今天你也看到了,你邻桌的闪闪,就是咱们销售部门乔经理的女儿。”
“我实话讲给你听,她是个花瓶,大学没读完就出来和社会认识的朋友瞎混,被老乔押到这上班的。”
“只不过,再花瓶,她也算是个皇亲国戚,老乔在公司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地位是有的,又是销售部的老大。”
“你的职位——你我都清楚,没什么技术含量,很容易上手,也很容易被取代的小徐,你刚来公司的时候,我就一直蛮喜欢你的,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说到这里,范经理终于停住了脚步,站在了她的身后。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见徐天寻一言不发,经理以为这是默许的一种表现,他又问了一遍,同时伸出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总要找个靠山的你刚死了老公,也需要那方面的关照”
“我可以帮你”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中年男人特有的混着烟草味、有些肮脏和混乱的气息。
徐天寻猛地回过头,那张已经显出一些老态的脸距离她的脸不过几厘米,她如同突然惊醒一般,用力推开了他。
慌乱中,她的眼角瞥见了办公桌上,范经理一家三口的合照。
照片里的妻子已经有些发福的趋势了,但他们搂着的儿子很可爱,天真无邪,三个人笑得都特别开心。
恶心。
她只觉得有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心底沸腾了出来,就快要冲破她的喉咙了。
“小徐,如果你要是这样做事的话,那我只能按照正常的流程来了。”
经理很快调整好了表情,他不动声色的把那手铐的盒子收起来塞进了抽屉,重新把手背了回去。
徐天寻微微张了张嘴,此刻她的内心有无数句痛骂对方的话想说,可窝囊了这么多年,她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我,我先走了。”
她当然也无法再在对方身边待下去了,用力推开那双手,大步离开了经理办公室。
恶心
好恶心。
鼻子里好像还残存着那股常年被烟酒浸染过的气息,徐天寻靠在马路边上的垃圾桶,干呕了几下。
休息了一会儿,她勉强直起身,纠结着要不要回家。
回的当然是高雯的家,她一直没有勇气给陈牧的妈妈打电话。
打了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对方只会劈头盖脸将她臭骂一顿,她骂不过这老泼妇,更没有主意去解决这件事,报警什么的,闹大了,她又总觉得这样很对不起陈牧。
高雯说的没错,她就是圣母本母了。
“做什么事情都怕前怕后的!要是我,别说亡夫的恶毒老妈,就算是我亲妈,这么对我,我也要以牙还牙!”
于是,现在的这个结果,真的是她活该得到的。
被前婆婆赶出家门,换了锁,还欠了人家十万块钱,有家不能回,只能借住在闺蜜家;
被色鬼上司送那种东西羞辱,她甚至不敢指着那王八蛋的鼻子,骂他一句臭流氓,只能从办公室里仓皇而逃。
徐天寻,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你不是已经一无所有了吗?
她在内心已经反复骂了无数遍自己这懦弱的性格,又无能为力,烦躁着随便进了街边的一家酒吧,希望借酒消愁可以有点效果。
徐天寻不太能喝酒,陈牧在的时候,虽然自己偶尔会喝点,但一直反对她做这些“违背女德”的事儿的。
“少喝点酒,喝完这一杯就可以了!”
“你怎么还抽烟?好了好了,这半根不要了,你可千万不要被我妈知道了这件事啊”
一杯酒下肚,脑子里闪着的一直都是陈牧过去的那些言语,她不禁苦涩的笑笑。
爱情是真的,婚姻和依恋也是真的。只是,在陈牧身边乖巧胆怯的她,也是真实的吗?
她又掏出在包包最下面已经有些皱皱巴巴的半包烟,上次点燃它放进嘴巴里,还是陈牧去世之前的那个晚上,她有些睡不着觉,偷跑到阳台去抽的——
徐天寻对任何东西都谈不上上瘾,喝酒、抽烟、追剧,又或是别的那些女生都会有的爱好,她向来都是拿得起又放得下,很少有依赖的时候。
这半包烟,买了放进她的包里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大部分都是趁陈牧不知道的时候偷偷抽的。
为什么呢?
人只活一生,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克制呢?
他倒是不抽烟,也少喝酒,不还是年纪轻轻就挂了——
徐天寻突然有些恶毒的想到,尽管下一秒,她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很过分,可,这是事实呀——
她又要了几杯酒,一杯一杯的喝下去。高雯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接起,一开口说话,那种想吐的感觉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