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元夕夜
民间传闻，武帝太初四年秋，寅卯交替的时刻，大池上出现了一种海马，全身雪白，在水面上奔跑如飞，于晨雾中出现，雾散后潜入水中消失不见。
山深有灵，水深有怪。这则传闻让大池笼罩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沈若梦也是后来隐居在山野里时，听到年迈的老媪给孙辈们讲故事，才知道自己从未来穿越到汉代时，两个时空的抚仙湖上，同时出现了浑身雪白的海马。那个时候，她已经恢复了未来时空的记忆。
现在的她，还是个丧失未来生活记忆的，无忧无虑生活在都尉府后院的小女娘。不，她还是有烦恼的。
她的阿父沈望、大兄沈若松皆休沐一次了，她还在喝着苦汤药子，每日被阿母冯如筠拘在自己那方小小的院落里，不得外出。
不过，一个只有3岁的小女娘，除了在家咿咿呀呀，又能出府干什么呢？
“夫人，几位郎君新妇一起过来了。”
“快请！”
两位身着曲裾襦裙的年轻妇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赤色曲裾襦裙的是沈望与冯如筠的长子沈若松的新妇胡归荑，身着靛青色曲裾襦裙的是小叔长子沈若柏的新妇胡姈。
“君姑，若梦今天如何了？”性格泼辣的长媳胡归荑一进门便大声问道。
等两人在婢女拿来的坐凳上坐下后，冯如筠才笑着开口道：“若梦这两日精神头好多了。”
“那就好！”
这两人每日都来主院里瞧一瞧沈若梦，自然看得见窝在冯媪怀中的小妹眨着黑葡萄一般澄澈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她们。
“孩子们呢？没带过来？”
胡归荑摇了摇头，“出来的时候，衣容正哄着文昌睡着了，我怕去叫他们又把文昌给吵醒，就自己出来了，又在路上遇到了阿姈，便一起来瞧若梦了。”
“倒是凑巧，对了，阿姈，婉容呢？”
胡姈赶忙回话：“伯母，婉容现下也正睡着。”
“睡着好，小孩子就是要多多睡觉，才能长好身体。”冯如筠也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
“若柏和若竹两兄弟是不是快要回来了？”
“伯母，若柏来信说，下个月便要还家了。”胡姈说话细声细语的，不似同族堂姊胡归荑那般风风火火。
“好好好，我们一家也能团圆了！”
几个妇人在一起闲聊了一会儿，沈婉容身边的傅母便差婢女来请胡姈，说是女公子醒了，哭闹地厉害，于是胡姈便告退了，剩下冯如筠、胡归荑二人。
“哎呀，她可终于走了，再不走我要憋死了！”胡归荑等同族堂妹走远了，这才呼出一口气，歪歪斜斜靠在椅子上，“佩兰，快，给我倒杯茶来！”
佩兰是冯如筠身边得力的婢女。
“你这皮猴子，就不能学学阿姈，做个乖巧温柔的女娘？”冯如筠笑着用手亲昵地点了点胡归荑的鼻子，两人的相处比刚刚胡姈在时亲近了不少。
胡归荑摆了摆手，“要我在外人面前装一装那我能办到，这不是在家里嘛，再说了，阿母您这么疼我，定是不忍心见我憋闷的。”
私底下，胡归荑是跟着自己的郎君沈若松一起称呼冯如筠“阿母”的，她父母皆是沈候的同僚，当年武帝派兵横扫西南蛮夷，她阿父战死沙场，她阿母听闻消息，一剑抹了脖子，留下她和自己的兄长孤苦无依，被同乡沈望收养，所以胡归荑从小和沈若松青梅竹马一起在冯如筠膝下长大，称呼一声“阿母”也没错。
“那倒也是！我就盼着你们呀，每日欢欢喜喜的。”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娘，后来又嫁给了自己的长子为妇，她自然不忍心看着胡归荑这孩子虚与委蛇移了性情。
“阿母，您真好！”胡归荑站起来小心扑到冯如筠的怀里。
正在文媪怀里打着瞌睡的沈若梦看到不干了，蛄蛹着往冯如筠的方向去，文媪差点抱不住她。
“阿母，阿母！若梦的阿母！”
胡归荑故意又在冯如筠的怀里蹭了蹭，沈若梦看到了果然急了，在文媪怀里不断地挣扎，嘴里也一直喊着“若梦的阿母”。
“哈哈哈哈哈哈哈——”
屋子里仆妇婢女笑成了一团。
冯如筠用手轻拍胡归荑几下，“你多大了？难不成还要和若梦这个小女娘争宠？”
“逗逗若梦，多好玩呀！”
胡归荑从自家婆母的怀里退出来，文媪赶紧将快要抱不住的沈若梦递给冯如筠。胡归荑用手点了点小若梦的鼻子，“你个小不点，还挺霸道的！”
再次回到自家阿母香香软软的怀抱里，沈若梦便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儿便开始打起了瞌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两个大人见了，小声吩咐进出的仆妇婢女手脚轻点，同时也放低了自己的音量。
沈若梦就这样睡着了。
小孩子的世界里，除了吃就是睡，偶尔还被家里的亲人们抱来抱去玩一玩，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侄子侄女玩小孩子才玩的游戏，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五年后的元夕夜，俞元城的主街上人来人往，灯火辉煌。8岁的沈若梦跟在次兄沈若竹、次嫂越蔓身边，一起的还有9岁的侄女沈衣容、7岁的侄子沈文彦、6岁的侄子沈文昌。
你若是要问为何沈若梦的年龄居然比自己的侄女沈衣容还小？那只能说她是沈都尉的老来女。
“嫂嫂，那边好生热闹，我们去瞧瞧？”
“好。”越蔓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姿色只能算中等，但身上有一种恬静淡泊的气质，给她增添了不少魅力。
“夫人，小心脚下！”沈若竹对自己的夫人那可是满意地不得了，两人平日里相处起来，旁人是一点也插不进去的，就连他们的独子沈文彦也插不进去。
沈若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自家次兄这个人，在她看来，除了长得好看，文采好点，其他一无是处，一点庶务不通，还得次嫂照顾平日里的饮食起居，真是白瞎了次嫂这个大才女！
她上前一步，轻轻抱上了次嫂的胳臂，“嫂嫂，我们走！”
硬是把次嫂越蔓抢了过来，疾步往前方热闹处去，婢女鹿竹赶紧跟上。
沈若竹在后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个若梦！”
街上张灯结彩，热闹极了！兔子灯、荷花灯、水果灯、六角灯、牡丹灯、花钵灯、龙凤灯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沈若梦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够用了。
“若梦，你想要哪个灯？”
原来俞元最大的酒楼今晚举行了猜灯谜大赛，猜对十个灯谜的人即可获得花灯一盏；猜对二十个灯谜除了花灯，还可获得免费的堂食；猜对五十个，除了能获得最想要的一盏花灯外，还可上楼上雅间，所有花销免费。
“嫂嫂，您是大才女，一定能猜对五十个灯谜，对吗？”沈若梦狡黠一笑，对自家次嫂的才华非常自信。
“若梦，适可而止啊，你可别太贪心了！”这是次兄沈若竹开启了护妻模式，“你也不怕累到你嫂嫂。”
“我这是相信嫂嫂一定能让我们进入俞元酒楼的雅间免费吃喝玩耍，次兄你个憨憨懂什么！”
沈若梦和次兄沈若竹一见面就掐，就连阿母冯如筠也说他俩是前世的冤家对头，这辈子投生成了兄妹，整日像公鸡互啄，吵来闹去的，他们不嫌吵架烦累，旁人都已经看烦累了。
这不，兄妹二人在这酒楼前，又互啄了起来。
“你们两个快停止吧，若竹，你是兄长，得让着妹妹！”越蔓无奈地劝阻自己的郎君，又转头对若梦轻声道，“别理你次兄！”
这样的官司她也不想管，但这会儿是在外面，没看周围原本围成一圈的人们都将看热闹的眼光投向了他们一行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