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3
顾兰心感受到身后热切的视线,转身回头看去。那紫气缠身,衣衫褴褛,面色惨白站在顾兰心面前的,是魅妖。
妖与兽不同。兽族与仙、魔两族一样都是依靠心海内的元丹得以生存。元丹灭,身形也化为尘埃消散于这世间,三界统称为仙陨。而妖是要靠吃一切有益于他们强化妖气的生物,主要是吃人。当然,要是能吃掉带有元丹的就更好了。
现在,显然这魅妖已经盯上顾兰心了。
顾兰心也知道这妖的意图,在玉琨山上神兽学也不是白上的。
那魅妖看着眼前就要到手的美食,正要张开手使用妖力将顾兰心捆住。突然间,魅妖便被一股力量吊了起来重重地固定在了右侧的墙上。魅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两手的手腕上感觉到一阵刺痛。这人怎么会高阶仙术?看起来不过是一个仙力低的可怜,连最低阶的下仙都打不过的上门美食。
顾兰心看到魅妖一脸震惊疑惑的神情,她便明白这妖在想些什么了。看来师父说要自己隐藏仙力是对的。
在下山游历前的两个月顾兰心便已经达到陆阶阶级,但漠言知道之后并没有表现得很开心反而面色中带着一丝愁容。那两个月里她一直在练习如何将自己透露出的仙气减少,少到几乎连闻落、云夕二人都辨别不出她的阶级高低。
顾兰心走到魅妖面前,问道:“镇里那些失踪的人呢?”
魅妖撇过头去不看她,像小孩子赌气般。顾兰心可没这个耐心,入夜后她已经两个时辰没有睡觉了。似乎是和漠言待久了,脾气越来越像了。快要睡觉了被打扰已经很不爽了现在还来一个魅妖想要吃掉她。她只想快点解决这件事情好回去痛痛快快地补觉。
很快,魅妖的手腕上的白色圆圈逐渐收紧,他的脸上也浮现出扭曲痛苦的神情。
顾兰心开口,语气平淡但却让人觉得十分压迫,她再次问道:“镇里,那些失踪的人呢?”
魅妖实在无法承受这样的痛苦了,大声求饶道:“我说,我说!”
顾兰心听到后才施用术法将白色圆圈放松。可还不到一秒,那魅妖便肆无忌惮地朝她张开嘴朝顾兰心咬来,锋利地尖牙差点就碰到顾兰心的鼻子。顾兰心并没有躲闪,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挣扎着徒劳无功的魅妖。
顾兰心没了耐心,白色圆圈骤然收紧,啪的一声魅妖重重地被拉回墙壁。经过这下这魅妖终于老实了,但疼痛让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他道:“在村子外废弃的山矿里。”
顾兰心问道:“一个没吃?”
魅妖连连摇头,疼得眼泪花花的,道:“没有没有,一个没吃。”
顾兰心看着魅妖身边四周围绕的紫气,与荣贵妃身上的别无二致。她问道:“你身上的紫气是怎么来的?”
魅妖愣了愣,没想到这人会问这种问题,但他也不愿意回答低下头去不再看她。
顾兰心见魅妖不想说,她不愿勉强别人但她想知道,不对,是必须知道。荣贵妃口中的神主和这紫气一定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顾兰心抬起手臂假装要再次施用仙术将白色圆圈收紧,魅妖看到她做这样的动作吓坏了,立马改口道:“是神主赐予我的。”
神主?果然。
顾兰心问道:“神主在哪里?”
魅妖摇头,道:“不知道。”
顾兰心稍稍皱眉。魅妖看到她这样的表情,头已经快摇成拨浪鼓了,他急切地道:“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没有人知道神主在哪里。”
顾兰心看到魅妖这样的反应,心想他大概是真的不知道。她继续问道:“那你们总有神庙吧?就是祭拜你们神主的庙宇。”
魅妖犹豫了会儿点头道:“有,吴家村就有一个。”
吴家村
顾兰心沉默没再问话。魅妖见这人低头似是在思考着,他语气放软,像是撒娇般,道:“仙人,我说了这么多,你能不能放我走啊?你看这天都快亮了,这样的也不好吧。”
顾兰心突然抬头,道:“对哦,天快亮了。”顾兰心看着魅妖,露出一抹坏笑,“那你就在这等着官府的人来吧。”
六个时辰后,顾兰心从客栈的床榻上醒来。她盯着天花板缓了缓神,伸了懒腰从床上坐起。她洗漱时,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她也并没有在意洗漱后便下楼吃早膳。
客栈里一楼大堂的人都在讨论着早晨在街角附近发现的妖怪,还根据妖怪身旁留下的纸条找到了山矿里被囚禁的镇民。
顾兰心边吃着清汤面加荷包蛋边听着他们的激烈讨论,她的心情无比轻松畅快。可很快,她就开心不起来了。客栈老板在她结算房钱准备退房时一脸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告诉她,她的马昨夜不知怎么回事突然生病了。顾兰心很快从惊讶地状态中缓了过来,客栈老板表示愧疚没有把她的马照顾好想要退一半的房钱给她。
顾兰心没有接受,临走前拜托老板好生照顾这匹马毕竟也是自己买回来的总得负责,但现在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只能这么办了。况且可以使用移动之术嘛,顾兰心这样想着。但更不对劲的事情发生了,顾兰心发现自己不能施用仙术了。
顾兰心暗骂一声。定是那魅妖贴近她时干了什么,但当时却没有立即发作任由自己询问。怪,真的怪。
顾兰心觉得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像是有人推着自己往前走,逼着自己看向过去。是谁?这人到底想让自己做什么?
顾兰心背着斗笠,踏上前往吴家村的道路。
一路上顾兰心并没有遇到多少人,走到了一处小溪旁便找了一块平整的石头坐下休息会儿,顺便整理一下几个时辰前接收的一大堆信息。
在那个鼎里,顾兰心看到的是师父和镜明是朋友,星离是师父的侍神。可周王妃怎么跟星离长得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唉,这个先不管了。
这时,她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仙魔大战是真实发生的吗?之前一次上古学史下课时,顾兰心问孙欣然仙魔大战发生了什么?怎么长老只是提了一嘴就略过了?孙欣然摇摇头表示她也不是很清楚。萧辰像兔子一样蹿了过来,边说着眼神放着光,他道千年前的仙魔大战十分惨烈,原本仙界有两位上神,一位是凤璃上神,一位是漠言上神,可是至大战之后就只剩漠言上神了。仙界的天兵也损伤惨重,魔界魔尊甚至身形俱灭,但是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清楚了。只是仙界的人都不怎么愿意提起那场大战,可能是太惨烈了吧,萧辰猜测道。
萧辰补充道听说那场大站之后凤璃上神的武器斩名也不知所踪了。
顾兰心疑惑问道:“斩名?”
萧辰说着,满脸骄傲,眉毛不自禁地向上挑起,他道:“斩尽天下妖邪,为受不公之人正名。怎么样?帅吧。”
顾兰心听到后大受震撼,心中默默念道斩尽天下妖邪,为受不公之人正名。
回忆结束。可就算是仙魔大战是真实发生的,那么师父和镜明的关系怎么解释?镜明是魔族人,统治者?他统治魔族?只剩下元丹,身形俱灭
这些信息结合在一起,顾兰心得出一个结论。镜明是魔尊,那个身形俱灭,与师父相熟的魔界至尊。
那么,仙魔大战就不是传言的那样了,顾兰心这样想着。看来其中的隐情得去问问不属于四界中的那群妖了,说不定他们知道的更多。
几日后,吴家村这三个大字出现在顾兰心眼前。终于到了。
顾兰心走进村子,村民的视线纷纷看向这个外来人,他们似乎很不欢迎她的到来。
顾兰心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走进一家客栈。她走到柜台,眼睛不着痕迹地观察客栈环境,随后看向掌柜,她道:“一间房。”
掌柜的态度十分敷衍,将手中的登记册甩到顾兰心面前让她登记好后给了她客房钥匙。
顾兰心开口问道:“有吃的吗?”
掌柜懒懒地抬眼看向顾兰心,浅浅地白了她一眼,不耐烦地道:“你不给钱,我怎么给你吃的。”
顾兰心把别在腰间的钱袋卸下,掏出几块钱币放到掌柜面前。钱币刚刚放到桌上便被掌柜一把拿走,像怕别人抢了他的一样。
收完钱后,掌柜便朝后厨的方向走去。顾兰心朝后厨看了看,这家客栈好像就只有在这掌柜的一个人。
顾兰心找了个位置坐下等着面来。她的肚子发出咕咕哒声音,过了这么久再次听到肚子饿叫的声音顾兰心竟有些怀念了。
现在不能施用仙术想要探查吴家村的情况有些棘手,而且这村子里有邪庙要是碰到妖自己都不一定能应付。想到在这里,掌柜的就把一盘花生端了上来。
顾兰心惊道:“花生?”
掌柜道:“你就给我这么点子儿,你还想吃什么?”
顾兰心有些生气,掏出钱袋子本想给掌柜看看自己雄厚的资产结果却看到只剩三块钱币的余量。顾兰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对不住。”
掌柜又白了顾兰心一眼回到柜台坐着了。
顾兰心抓起一把花生啃着,决定今日先好好休息明日再调查吴家村的庙宇。
第二日。顾兰心洗漱完后走到客栈一楼发现掌柜的不在,现在也不饿她便出门寻找庙宇。
顾兰心一路上问了几个村民而他们都只是摆手摇头表示不知道或是不清楚。当地的村民竟然不知道村里有没有庙宇,肯定是装傻又或是不想让自己知道庙宇在哪里。
顾兰心快逛了一个上午了也没找到一点有用的线索,这吴家村的人都这么沉默寡言的吗?顾兰心思索再三,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个人查太费劲了。玉琦山不就是管这些妖邪作祟的事情的嘛,让他们来查总比自己一个人稀里糊涂的要好。很快,顾兰心就写好了书信用自己仅剩的三枚钱币托村里一位去镇上看起来好说话的村民帮忙捎到镖局送到玉琦山。
做完这些事情后,顾兰心松了口气。接下来只要在这村里等着就好了,可是,顾兰心看着空空如也的钱袋子叹了口气。看来得去找个活计干了。
顾兰心在镇上的一家医馆里找了一个登记药方的活,每日五枚钱币还包吃包住。一开始顾兰心还以为医馆老板看自己是外来人不会要,结果老板很爽快的答应了,顾兰心在这医馆做了几日也逐渐熟悉起来。医馆老板娘是一个四十几岁的妇人,她见顾兰心人老实,药材也认得多也没说什么,不出一日便和顾兰心说着这村里的家长里短。
就这样,顾兰心一边等着玉琦山的弟子前来一边做着活计也顺便打探着这村里的消息。原以为这样平静安宁的日子会再持续一段日子,可这样的氛围还是在一天的黄昏十分被打破了。
顾兰心从医馆内出来,现在正好医馆内无人,她就出来透透气正伸着腰呢就听到不远处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大声说着什么。好奇心的驱使下,顾兰心走上前去。
吴家村的中心广场上有一堆被围成立体三角形状的树枝像是要烧什么东西。中央处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他大声说道:“乡亲们!”
待他说完这句后广场上的村民安静下来。他继续道:“双生子,乃是我吴家村不详的预兆。而刘阿四这个妇人昨夜生出双生子,大家说应该怎么办?”
人群中有人大喊道:“烧死他!”
很快,更多的人附和道:“烧死他!”,“对!烧死他!”
那中年男子做了噤声的手势,人群吵嚷也渐渐安静。
中年男子道:“双生子预示着不祥,可我们该如何铲除不祥?那就只能烧死他。”
最后一句话从那男子口中说出十分平淡但残忍至极。人群最前面一个女子跪在地上,大声哭喊道:“不要!不要啊!”那女子身边的男子站在她身旁,一只手紧紧搀着她另一只手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中年男子走到哭泣的女子身边,语气冷漠开口道:“刘阿四,这不是你能选的。”
中年男子高高举起放在火盆里的火把,大声喊道:“烧死他!”
人群中的人几乎都在附和着烧死他,有人甚至越喊叫越兴奋。顾兰心站在人群的最后,前面的发言都被前方的村民的声音掩盖根本听不清楚,直到她看到中年男子举起的火把和在人头缝隙中看清的树枝堆里的婴儿,她才明白村民聚集在这里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要烧死这个刚出世的婴儿。
虽然顾兰心已经对世间的人们不报任何他们对他人怀有善意的希望了,但是要因为这村内规定的不祥而残忍地杀死一个婴儿,顾兰心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没有仙力的自己又能干什么呢?她能干什么?
火把即将靠近树枝堆,婴儿的啼哭将顾兰心拉回现实。婴儿的哭声像是警钟敲醒了顾兰心。如果现在自己不去救下,那以后还会有谁会在这村子里挺身而出告诉这些村民,命,不靠上天也能由自己改变。这难道不就是自己成仙修炼的意义吗?
轰的一声,火把传递火焰燃烧着树枝堆。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大,一旁母亲的叫喊声也随着火势增大变得绝望。妇人身边的男子紧紧握着她的手臂挡着她不让妇人冲上前去,他也低下头不敢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的画面。
就在火势即将烧到婴儿时,残忍的一幕并没有出现。那依立在广场上的火堆因为从底部开始燃烧的树枝没了重心被打翻在地。众人抬头,看到一个背影出现在广场中央。
婴儿仍在啼哭,但此时的顾兰心心中十分踏实。她看着抱在怀中婴儿双臂上被烧灼的疼痛感觉也减轻了许多。
刘阿四看到自己的孩子没有被烧死,喜极而泣。她嘴里念道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那站在广场中央的中年男子最先反应过来,大声质问道:“你是什么人?竟敢破坏祭祀!”
顾兰心没有回答,转身抱着婴儿朝刘阿四走去。她蹲下将孩子交给妇人,刘阿四看到顾兰心的双臂处焦黑,衣袖口破烂不堪,顾兰心小心地把孩子放到刘阿四怀里时能清楚地看见顾兰心手臂上已经溃烂的血肉,但她的脸上依然十分平淡。
夫妇二人连连道谢,医馆老板挤过人群冲到顾兰心身边仔细看着顾兰心的伤势,神情担忧。这时,身后的人群有人叫道:“滚出吴家村!”
人群中除了医馆老板和中年男子以外都应声附和着滚出吴家村。
许久不见的大白菜又出现在了顾兰心眼前,顾兰心的脑袋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怎么赶人都喜欢扔大白菜呢?
医馆老板架着她的肩膀逆着人群准备带着她回到医馆帮她处理伤口。什么大白菜的,医馆老板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救人要紧。
可还没走到医馆门口,顾兰心就晕了过去。在她闭上眼前隐隐约约地听到了郑凡喊着自己的名字,她以为自己听岔了直到在倒下时郑凡出现在面前她才彻底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