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僭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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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是自家的几个小丫头活泛了心思，却不想何琛自己跑出来拒绝。
沈老太太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何太太叫了一声：“琛哥儿……”就被丈夫拦下。
何琛笔直地跪在地上：“得姑婆看重是小子的荣幸，然琛学业未成，不敢考虑婚配，且表妹年幼，为此受制于琛数年，琛担待不起，还请姑婆宽宥则个。”
沈老太太阴沉着脸，一字一顿道：“你是嫌弃我的幼娘，还是……”她再次看向自己的另两个孙女：“与别个有了私情？”
何琛也个有脾气的，他抬起头反问：“表妹们克己守礼，琛更不会逾越半步，老太太可是不相信自家教导？”
沈老太太褶皱的嘴唇抿成一条蠕动的虫子，好似下一口就能喷出毒液。
“琛哥儿这话僭越了。”沈老爷见自家母亲下不来台，忙斥责一句。结亲这事儿，当初还是何家透了信，他向来不管内宅，就直接跟老太太说了。可后来何琛剖白自己一心向学、不谈嫁娶，沈老爷当时虽然有些恼怒，但因着元娘和他都不太瞧得上何琛孤高的性子，也就随着去了。
沈老爷一直觉得同何家结亲是何家上赶着，既然那边没这个意思，自家肯定也不想的。却没料到沈老太太如此上心，不跟家里商量就贸贸然把结亲的话摆上了明面。那何琛也是个年轻气盛的，不等自家长辈转圜就顶撞老太太，场面实在难看。
“老太太是好意，即便你有别的想头，对长辈的好意也要心领才是。”沈老爷道：“老太太爱重你，才想让你成为自家人，既然你不情愿，那我沈家的教养尔无权过问。”
何老爷适时出来告罪：“姑母、表弟勿恼，是我教子无方。我家进京得贵府诸多照料，如今这事确是我家有错在先。”
闹成这样肯定不能是老太太认错，何老爷如此圆滑的人肯定不能再给老太太的怒火上添一把柴火：“结亲之事原本是我家的意思，只是这小子进了京来一直说不能辜负老太太的好意，定要刻苦读书，现下怕是读不出来叫老太太失望。”
何琛是不是真的怕老太太失望而拒婚已经不重要了，何老爷勉强把场面圆回来，带着妻子和一双儿女告退，离开了沈家尴尬的正堂。
那边何家一走，沈幼宁径直跳到地上，她从没想过自家祖母竟是如此粗鄙，亲自出来做媒婆说亲被人当场拒绝，而且还是当着所有没成亲的小辈的面儿，更何况这亲事已经是她明确拒绝了的！
“那何家是什么样的我都跟你说过了，你非要提，闹成这样显得咱家脸面好看是吧？”沈幼宁气到发抖，深恨自己怎么就没发现祖母是个如此爱自作主张的人。
旁人百般斟酌怕触及沈老太太的神经线，却不想沈幼宁混说一通，堵得老太太一张脸又青又白“你”了两声，捂着胸口喘不上气。
“逆女！”沈老爷最是孝顺不过的人，当即呵斥道：“滚回去闭门思过！”然后亲去扶了老太太的手：“母亲，幼娘被惯坏了，儿子这就教训她。”
沈老太太泪眼婆娑：“我这都是为了谁、为了谁？”
沈幼宁还不解气，梗着脖子想吵出个高低贵贱来，硬生生被沈元宁扯走了。
“幼娘，祖母是宠爱你，便是方式不顺你意，也不能如此对待长辈。”沈元宁掐着她的胳膊，认真地看着沈幼宁的眼睛：“你，知道吗？”
沈幼宁冷笑道：“这是顺不顺意的事儿吗？宠爱我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提亲，事先连沟通都不沟通，活生生让人家把我的脸扔到地上踩，这样的宠爱你要去罢！”
沈元宁也知道祖母独断惯了，又不太瞧得起何家，是以作出如此出格的举动。坦白说，这事儿落到自己身上，她定也是恼的，但决计不敢跟祖母大喊大叫，毕竟祖母对她可不如对沈幼宁那般宽容。
“孩子话，”沈元宁柔声道：“祖母的宠爱可不是物件儿，还能说给谁就给谁？”她将沈幼宁带回东厢房，要小姑娘坐下消气：“别看祖母平日里最宠淑娘，可对你也一点儿不差，这何家儿郎可是祖母相看许久的呢。”
沈幼宁狐疑地看着自家大姐：“最宠老二？你在胡说什么？祖母正眼儿都没瞧过她一下，哪来的宠爱。”
沈元宁讪讪地笑：“大姐嘴笨，说错了，祖母最宠的当然是我们幼娘。”
“哼。”沈幼宁抽回被沈元宁握着的手，颇有些嫌弃：“你下去罢，我现在不想见人。”口气跟指挥若梨、娇杏一般。
沈元宁摸了摸她的脑袋，被小姑娘躲过，倒也不恼，很是温顺地说：“我先过去看看祖母，你好生待着罢。”说完出了东厢，还特地嘱咐两个丫鬟好生伺候。
沈幼宁听着沈元宁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心道，这就是她家的大姐，面人儿一样的脾气，怎么捏都没事儿，跟这种人在一起顺心是顺心，就是太闷了。
随即，她又想到自己被何琛拒绝的事情，只觉得这年月什么猫狗都能瞧不起自己了，再不施点手段真要叫这些人小瞧了去。
可自己现在身无长物，没权没势，想做什么都施展不开。
况且她今天跟祖母闹僵，这两日怕是去不了文济寺。现下李湛的疯娘还活着，沈氏的女儿才十六岁，正满京城挑儿郎，两家难有交集。她原本想着去文济寺看看这传说中被夺了诰命的姜氏疯成什么样子，若还能沟通，她就告诉姜氏文成侯和沈氏是如何的狼子野心，苛待她儿子儿媳。
当然，沈幼宁会把她自己摘出来，毕竟姜氏迟早要疯透，还会被剥夺诰命，她可不想再去捡镇国公府的烂摊子，只看这几个人互相撕咬就够了。
唔，既然她现在出不去，不如直接找一个省心省事的替自己把水搅浑？
沈幼宁举起刚才沈元宁握过的手，旋而成拳，蓦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