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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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不能再待下去了。
何琛脑袋里蹦出这个念头，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他原还想着，倘若沈家知情识趣，等他在京城站稳脚跟，便同沈家当寻常亲戚一般走着，算是回报沈家收留之恩。
可现在沈家不过提供几个月的食宿，便要他拿婚姻大事来换，这算盘打的也太响了些。
见何太太还在嘀咕什么，何琛连忙道：“娘，您自己可要稳住，沈家的非分要求咱们都不能应。”浑然忘了何太太屋里还堆着他两箱子打算给沈家的聘礼。
何太太只觉自家儿子就是贴心，点头：“我自是不应的，那小丫头万事不懂，沈家偏宠的厉害，真当是什么宝贝。比起元娘来差太远了！放心我的儿，这里头我把的准，咱们就算现在有求沈家，也不能委屈我儿！”
“娘早就给你看好了，沈家的元娘柔顺能干，人也很漂亮，当配我儿。”
何琛就怕何太太自作主张，拉了她坐下：“您别添乱了。”他道：“沈家是个什么份位的，沈老爷依稀是个童生，秀才都考不中，如今依附了侯府家底才有几两银子，顶了天儿也就是个侯府管事。”
“待他日我金榜题名，咱们何家就是官宦人家，肯同他往来就是提携他们，何必非要联姻。”
何太太听的目瞪口呆，她从何老爷跟沈家认亲开始，就想着选个沈家儿媳妇。在出身甘州的何太太眼里，跟侯府亲眷结成亲家已经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了，谁知儿子的心这般大！
凭着乡野平民质朴的观念，何太太劝道：“沈家助益咱们良多，琛哥儿，咱万不能做那忘恩负义的小人。”
何琛早已听不进去毫不识字的母亲的教导，他一个十五岁锐意进取的解元，当觉人生处处是坦途：“他家不过提供个食宿，哪就恩重如山到需要我一生来偿还，您也太古板了些。”
“可……”何太太抿抿嘴：“可沈家还领着你拜见了侯爷，那么大的人物可不是说见就见的。”
“就是见了侯爷！”何琛只觉得母亲顽固不化：“侯爷是极爱才的，我既见了他就要投到他麾下，那我的婚姻大事日后也会纳入侯爷的考虑，可不能一早就定下，坏了侯爷的计划。”
何太太没听说过这种事，顿时吓道：“怎么说的，见了一次就要连你的婚姻大事都管？连你爹和我都不行吗？”
何琛原本只是想吓唬一下母亲，叫她不要乱做决定。可吓唬何太太容易，万一何太太心急去找何老爷问计，何老爷必定给他一顿排头。
是以，何琛忍耐道：“侯爷那般仁慈宽厚的人自然不会专断独行，然而侯爷遇到的都是什么样的人物，万一……到时候知道我定了亲，侯爷也不好开口。”
那“万一”后面的内容，何琛没有明说，一颗心都放在儿子身上的何太太却领会到了。
她有些向往，又有些踟躇。
她实是看好沈元宁的，这几日儿子为了苦读都在书房起居，她便每晚逮着何老爷念叨，引得何老爷也提了兴致，只是沈老爷对女儿呵护备至，平日闲聊无论何老爷怎么打问都问不出来，两口子只想着等儿子春闱高中便去提亲的。
在何太太质朴的心里，结亲还是要门当户对。沈家虽然是侯府管事身份，可何家也不是什么份位上的人，若非京城有沈家，他们可以过来投靠，琛哥儿别说见不到侯爷，便是食宿都成问题。
寻常富裕的州府会赠送有实力、有天赋的学子进京赶考盘缠。可甘州偏远穷苦，官老爷对文举兴趣缺缺，别说附赠盘缠，就是谢师宴还是让他的副手招待，本人不曾露面，举子们都悻悻而归。
这也是为何沈家答应留宿何琛后，何氏夫妇举家赴京，绞尽脑汁备齐各色礼物以报沈家的恩情。
何太太可是听说了的，进京赴考这一路妖魔鬼怪甚多，许多人不明不白地就消失在了入京的路上，更有一些学识丰富、前途光明的书生因为言语间得罪了外出的贵人，导致考场失利，整个人都毁了。
奇闻异事听多了，何太太愈加庆幸何老爷认的这一门亲，也愈加坚定了要跟沈家结亲的信念。
这股子信念不是遥远至极的侯爷能消弭的。
“琛哥儿，娘觉得，咱们还是有多大脚穿多大鞋，元娘真的是在甘州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姑娘。”
何琛被何太太粗俗的比喻恶心到了，耐心也耗了个干干净净，直接了当道：“这是我一辈子的大事，您就别操心了。以后沈老太太说什么，您囫囵回便是，真到事上让我爹去说。”
这话说的，自己的亲儿子婚姻大事不让当娘的操心……何太太很受打击，她隐约觉得何琛这样不好，但怎么不好，她没有儿子的好口才好文才，完全说不出来。
……
何家母子的争端且放一边。
气走何太太后，沈老太太连忙带着儿媳去看沈幼宁到底是什么情况。问出沈幼宁确实是自己想去而不是受了什么人挑唆后，沈老太太颇有些为难，她嘴上答应沈幼宁出门是做给何太太看的，本意上老太太并不想答应沈幼宁。
上次去文济寺备受礼待完全是打了文成侯府的幌子，现在沈幼宁刚得罪了文成侯夫人，哪能再大摇大摆地过去，也不是说他们平日里就去不得文济寺，只是间隔这么短又没了文成侯府加持，那些僧人怕是要变脸色。
寺庙本该是六根俱净的，可因着善男信女众多，贵人平民繁杂的特殊地位，也是太太奶奶嚼舌的好去处，沈老太太才不肯给人当谈资。
但宝贝孙女还是要哄的，沈老太太搂了沈幼宁在怀里：“你身子刚好，何必去山上吹风，不若先到家里佛堂拜一拜，佛祖听得到我们幼娘的心意的。”
见沈幼宁神色倔犟，沈老太太贴着她耳朵道：“而且啊，过几天就该到年底庙会，文济寺有大师讲佛，到时候让你表哥陪你去，如何？”
沈幼宁颇有些不甘不愿，沈老太太拉着她许了一车皮的好处，又接连说起何琛，想转移小姑娘的注意。
“何琛？”给侯府那群人一闹，她都要忘了这个人了：“他一个外地人，您叫他陪我做什么，我不同意。”
在沈幼宁的记忆里，何琛早就泯然众人，约莫是科考结束，名次平平得了个小官在哪里窝屈着。这样的人她才不屑要，还是留给一向沉稳柔顺的大姐罢。
“哎呀祖母，您没见着何家舅妈瞧着大姐眼睛都亮了么，大姐也是极愿意，您何必乱点鸳鸯。”沈幼宁想着当年何太太跟沈老太太据理力争的情况，随口说道。
“什么？！”沈老太太突的瞪大眼，怒道：“你小孩子家家的怎么知道这些事，元娘到你耳根嚼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