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京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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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焦二离开不久，若梨凑到沈元宁耳边说了句：“……姑娘，这里跟京城很像呢。”
沈元宁没有回应，托腮看着高墙某处，这里跟京城像却又少了些许味道，她不懂土木建制，只觉得这墙瓦仿着京城房舍的形，但没有京城的色彩，就好像沿途上时不时见到的京味小吃、糕点，又好像刚才焦二说的那句话“……热河这地界儿不是京城，混走很容易惹出麻烦”，这焦二必定没有去过京城，亦或者没有从旁人口中听过真正的京城见闻。
皇城根儿下，才是一步都错不得的。
当初沈幼宁不知依仗着什么在文成侯府乱走，差点叫仆从赶将出去，吓得沈家上下瑟瑟不安。
而她在京城都不敢雇佣闲杂车马，更不会坐现在身下的这种板车，大剌剌地巡城晃荡，比起京城，热河的规矩可差得太多了。
这里处处比对京城又处处不像京城，看来匠人和商贩也不过是投城中贵人所好，便宜从哪里听到京城的形制，就自行仿来，几经辗转成了如今的模样。
可真有意思……
焦二没让沈元宁等很久，半柱香不到的功夫，他已经带了一辆马车过来：“外头风大，表小姐快些上车吧。”他神情里有一分不想掩饰的倨傲，似乎看都不想看沈元宁座下简陋的板车。
沈元宁甜甜笑道：“多谢二哥。”便敛了裙角要跳下来。
焦二咳嗽一声，将手臂递了出去。
沈元宁这才矜持了姿态，扶着焦二换到马车上。
似乎是看她对新换的马车没有表态，焦二忍不住道：“这是贵人府上专用的座驾，贵人看你出行简陋特赐你一程。”
赐？
沈元宁的眉头差点就挑飞了，看焦二神色无恙，强压下来，道：“不知二哥说的贵人是哪位老爷，我初到热河，甚也不懂，还得二哥教我。”
焦二眼神似乎一下有了光彩，微微仰头：“老爷便是心善，也顾及不到你这般小孩，赐你马车的是总兵夫人，巴小妃娘娘。”
总兵夫人，巴、小妃……娘娘？
沈元宁觉得一定是她见识短浅，怎么这几个字搅和到她脑袋里却如何也想不分明。她勉强笑道：“多谢巴……娘娘，不知我是否需要向娘娘道谢？”
焦二乜她一眼：“免了，娘娘哪有这许多功夫理会你等，过不了几日，娘娘会派教习嬷嬷给你指点功课，你学得认真些，也算是全了娘娘心意。”
或许是这“巴娘娘”的府邸就在近前，焦二没有在焦家的谨小慎微，对着一味低眉的沈元宁忍不住抬高了些姿态，言语间多以教训口吻，越说越有些肆无忌惮，还是沈元宁手下拦着若梨，才没让这丫鬟贸然打断焦二的侃侃而谈。
沈元宁不叫若梨插嘴，自己一路顺着焦二的口径连连称是，似乎很把焦二的话当回事，引着焦二说个没完，这焦二一时不察，叫沈元宁套去了很多信息。
他口中的总兵，不是热河总兵，而是远在千里的辽河总兵。细说起来，热河是归辽河总兵管辖的，只是总兵府不设在热河，此间的“巴娘娘”不过是热河总兵献给上司的一个外室。
当然，这不是焦二的原话，而是沈元宁从他话缝里抠出的东西，她还听出来了，这辽河总兵每年三月乍暖还寒之时就会来热河……因为这段时间“巴娘娘”总会让焦老爷购置大量丝绸、首饰，基本都是由焦二送进府邸的。
焦二是连接焦老爷和这个仿京府邸的一条线，只不知道线的另一端是辽河总兵还是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娘娘”？
沈元宁透着车窗往外看，心思却没有停下：这焦二城府不深，甚至还不如游虎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似乎没受过专门训练，看样子无论是哪位大人，都没把焦二这个安插在焦家的异族人当回事，是不是可以说焦老爷忌惮的只是总兵大人的威慑？还是说久不入京的焦老爷已经不知道京城的情形，只被一个没名没分的外室女子拿捏在握？
“表小姐，到了。”焦二出声提醒，甚至欲再扶沈元宁下车。
沈元宁看了若梨一眼，若梨连忙冲出车厢，稳稳地扶着沈元宁下来……这可是在焦家门房前，昨儿焦启才在门房给焦二难堪，今天若让焦家下人误以为自己和这个焦二关系和缓，说出去怕是那耿直脾气的焦启第一个饶不了自己。
……
“小妹，你终于回来了，”刚进庭院，不知在院中干什么的焦启见了她，忍不住大叹口气：“你再不回来，我都不知道去哪里寻你。”他似乎颇有些埋怨：“爹也是的，你刚来热河就敢让你一个人出门闲逛，找不到人还要我做那没头苍蝇，真是何苦来哉。”
沈元宁笑眯眯道：“怪我，路上见了许多新鲜玩意儿看花了眼，竟忘了时辰，让哥哥受累。”
若梨在后面撇了撇嘴，这焦启看着就是个被惯坏的大少爷，事情做得少不说，牢骚话却一箩筐，还不如她们几个丫鬟爽利。
焦启眼中没有丫鬟的神情，只看着沈元宁道：“日后你便是出门也要给家里带个口信，莫叫家人苦等。”
沈元宁对这焦启的印象还好，毕竟他是独子，便是娇惯些也是应当的，至于品性，难不成她还要质疑自家亲舅舅么？
“知道了，大哥。”沈元宁眉眼弯弯，和缓地应了一声。
焦启还欲再说的嘴巴好像叫人缝住了，其余的话一下子闷到嘴里。
大哥，嘿，当大哥的不能跟妹妹多计较，点到为止算了。焦启得了沈元宁这么一个称呼，嘴角微微挑起，心下不免得意起来。
到得屋内，达娘子正在给焦老爷奉茶，焦太太不知去了何处。
焦老爷啜了口茶，抬眼看到儿子和外甥女进屋，随口问道：“元娘，今日在城中行走，可有什么想法？”
沈元宁只做没看到达娘子的模样，道：“甥女见这热河城中京味儿极浓，不知此地贵人是否也是念着家乡？”
她话音刚落，达娘子不着痕迹地看了沈元宁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