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凯旋
大兴王朝建宁三年，京城正值初冬时节。
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漫漫冬夜终于结束。
铁骑叩开德胜门的城门后，沿着鼓楼下大街，向皇城一路狂奔。
早起摆摊的炊饼店店主，揉揉惺忪的睡眼，打个哈欠，对眼前的情景见怪不怪。战事已持续十年之久，时常有传报军情的铁骑驰骋在路上。
约摸辰正时分，皇城根处，人头攒动，时不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炊饼店主有些好奇，抓紧收拾碗筷，也想凑过去看看热闹。正好有群人说笑着从炊饼摊前走过，一脸喜气洋洋地议论，“燕云十六州终于全部收回来了！可真是苦了边关将士了。”
“什么？云州和武州竟然收回来了？”炊饼店主一怔，随即开怀大笑，手上收拾的动作也轻快了几分。
战乱终于要结束了，能过上安稳日子了。今日天气甚好，早些收摊，买些酒菜回家，和娘子商量商量，该给孩子报名上私塾了。
两个月后。
京城小时雍坊宁国公府，正一片“兵荒马乱”。
昨日刚下过小雪，院子里虽洒扫过，还是有些湿滑。
程维舟带着贴身丫鬟麦冬，一溜小跑，冲进了流光阁。
见母亲还在梳妆台前，不由得催促，“母亲母亲，爹爹已经进皇城了，即刻就回家，母亲快别磨蹭了。”
美艳妇人崔南棠闻言侧身，狠狠捏了一把冻得红通通的包子脸，眉眼弯弯，“不急，待我先梳妆，又是没用早膳就跑出门了吧？”
程维舟扁扁嘴，小手揉搓着被母亲捏过的小脸，又雀跃起来：“母亲母亲，父亲骑在高头大马上，十分英武帅气！像话本子里写的大英雄！你没瞧见那阵仗，可威风了……”
“吧嗒”。
贴身丫鬟青黛喘着粗气跑进门来，一手抚胸口，一手撑门框，还险些摔倒，幸好被身旁的麦冬扶了一把。
一开口便抱怨：“世子爷，你也跑得忒快了，麦冬也是，你们欺负人，也不等等我。”
程维舟闻言转过身，笑嘻嘻道，“青黛，说了叫你和我们一起习武，你偏不愿意，这下追不上了吧。”又回过身，催促许妈妈快些上妆。
捋顺了气，青黛一边走上前来，一边嫌弃，“我才不学呢，看世子爷你平时练武就知道，又累又脏的。”
程维舟正待回嘴。
挽发的手一顿，许妈妈轻声呵斥：“青黛，怎能如此没有规矩？”
青黛立马停住脚，低下头，嗫嚅着不敢说话。
许妈妈是内宅最严厉的人，即便是对亲生女儿青黛，也管束颇多。
崔南棠摆摆手，笑着阻拦：“惠香，都是一家人。在家里，就别拘着孩子们了。让她们也松快松快，活泼点才像小孩子嘛！”
“是。”许妈妈闻言，没有再斥责，但狠狠瞪了青黛一眼。
早膳是小米粥和几样咸香小菜。
着急去门前接父亲，程维舟将早膳吃得如风卷残云。
平时打扮素净的崔南棠，今日挽了朝云近香髻。
换了一身鲜艳夺目的衣裳。
上身是银红缕金百蝶撒花洋绉比甲，配了条软烟色织锦百褶裙。美艳端方里，显出几分肆意张扬。
她正在挑选簪子。
程维舟凑到母亲身旁，嘴甜道：“母亲今天真好看。像画上的仙女。”
有意逗孩子，崔南棠歪歪头，故意问，“哦？只有今日好看吗？往日便不好看了？”
程维舟吐吐小舌头，“母亲今日好看，昨日也好看，一直都好看！”边说边将小手伸进首饰匣子里，挑出一支蝴蝶牡丹金步摇，递到许妈妈手上，“许妈妈，这个好看，您给母亲戴上试试。”
笑着接过步摇，许妈妈在发髻旁比划，望着铜镜里笑道：“夫人您看，世子爷挑的果真好看呢！”
崔南棠看着铜镜，先是满意的点点头，又有些伤感袭上心头。
接过许妈妈手里的步摇轻抚，“这步摇，还是你爹爹亲手送我的定情信物呢。”说话间眼眶已泛起微红。
“夫人快别伤心，国公爷在外征战，如今平安归来，您可得高高兴兴的。”许妈妈赶紧出声安慰。
“是呀，母亲，您别难过。如今爹爹都快到家啦！爹爹信里不是说了吗？以后他都会留在京城。”程维舟将小脸贴在母亲的手臂上，仰着头，满眼担忧地看向她。
“没错，如今都熬过去了，以后都是好日子。不哭了，不哭了。”崔南棠用绣帕擦擦眼睛，摸摸程维舟的小脑袋，轻声道：“阿平也长大了，知道心疼母亲了。外头冷，让麦冬再给你加件斗篷。”
正午时分，街角处终于出现一队人马，朝着宁国公府门前走来。
人员虽众多，却不闻杂声，耳边传来的，仅有铠甲摩擦声、马蹄踏地声，步伐齐整。
身披铁甲，程怀远望见府前翘首等候的众人。不由紧紧手中的缰绳，策马奔向前方。
马儿在门前还未站定，程怀远便飞身下马。
急急扶起行礼的众人，望着脸冻得通红的崔南棠，心疼道：“天气这样冷，夫人怎么还在外头等，也不知道顾惜自己的身子。”
“不冷，我捂着手炉呢。”崔南棠吸吸鼻子小声说道。
“爹爹，爹爹，一路可还平安？”程维舟挤上前，摸摸程怀远身上的铁甲，只觉寒冷刺骨，赶紧缩回手，笑嘻嘻道：“爹爹抱。”
程怀远下意识准备蹲下，又想起身后还有一队将士暂未安顿，便转身正色道：“老纪，这都是与我一同浴血奋战的勇士，今日先在国公府安顿下来，明日再回城外军营。”
众将士纷纷向崔南棠和程维舟拱手行礼。
管家纪风恭敬应道：“国公爷放心，膳食和宿处都已准备妥当。请各位随我来。”
将士们随管家进了前院安歇。
过了垂花门，程维舟委屈撒娇，“爹爹，我在寒风里等了您半日，腿都冻僵了，爹爹抱嘛！”
“你都长这么高了，还要人抱着走，知不知羞？”程怀远冷哼一声。
“不知羞，不知羞，我还小呢！”程维舟继续耍赖。
程怀远和夫人对视一眼，无奈摇摇头，蹲下身，一把抱起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