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李慕白
雪,又下得更大了些。风,也刮得更大了些。雪在风中飞舞着,风在雪中呼啸着,很美,透着死亡气息的美。
“你不知道青铜匣子里藏着什么?”尽管隔着一个鬼面具,却还是不难听出为首阎罗的吃惊。
“我不知道。”许十翼摇头苦笑。
“那是你的东西。”
“那是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你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吗?”为首阎罗已不耐其烦,觉得自己被耍了,手中的刀于是捏得更紧了些。
“我的东西我就一定要知道里面是什么吗?”许十翼又是一口女儿红下肚,不紧不慢说:“你们要是知道的话可以告诉小爷,小爷一定重重有赏。”
“哼!我们只负责抢,此外一概不知。你若真想知道,就下去问阎王吧!”为首阎罗说罢,断然提刀杀去,其余十二阎罗紧跟其后。
许十翼面露惊惧,站起身就想掀桌子逃跑。却这时,面前一酒坛子当中的酒,忽然腾飞而起,化作六柄三寸水剑,以如风似电之速袭向十三阎罗。
弹指间……
十三阎罗全被削去了左耳。
无一例外。
“借过。”屋外,李慕白踏雪而来。
十三阎罗大骇,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持刀提防着李慕白。为首那阎罗忍着疼痛,斥声问道:“敢问阁下何人?”
“借过,只此一遍。”天,很冷,冷得令人想死。李慕白的话,更冷,冷得令人连死都不敢去想。
十三阎罗面面相觑犹豫片刻,挺识趣,纷纷朝两边退开。李慕白径直走到许十翼对面坐下,拿起一个碗,倒上女儿红,喝了起来。
许十翼嘴角一笑,站起身,指着十三阎罗问道:“怎么着?你们还想打架不成?”
“我们走!”
“回来回来,耳朵,把你们的耳朵捡起来带走。”许十翼指手画脚道:“吓到人你们赔得起吗?这!这还有一只!你身后花盆里!眼瞎还学人家戴面具,丢不丢人呐你?”
十三阎罗狠狠瞪了一眼许十翼,心虽有恨,却不敢不从。忍气吞声捡起自己左耳,灰溜溜蹿出醉仙楼,飞身而走,消失于大雪当中。
这时,王大海手拎一把菜刀追至门前,叫嚣了句:“贼人休走,吃我王大海一刀。”
“干嘛呢王掌柜?”许十翼满脸嫌弃,“人都走了才喊有意思吗?还不快去给小爷准备几个下酒菜。”
“嘿嘿,那什么……过过瘾嘛!”王大海尬笑两声,拎着菜刀往后厨走去,“你们先喝着,下酒菜马上就来。”
王大海走后,许十翼绕着李慕白上下打量一圈,若有所思坐回原位。须臾,许十翼拎起一坛酒,先给李慕白满上,再给自己满上,道一句:“李前辈,来,我们干一个!”
李慕白未回应,自顾自喝着。
许十翼却也不生气,将碗中酒痛痛快快一饮而尽。紧接着,边自顾自满上,边说道:“我许十翼就两个本事,一,酒量好。在这琅琊城之中,百姓除了叫我天下第一纨绔子外,还叫我酒神,千杯不醉,万盅不倒。”
李慕白冷冷问:“第二个本事呢?”
“有钱!有权!有好爹!”
李慕白冷冷问:“这也能叫本事?”
“当然!天底之下最厉害的本事莫过于此了。”许十翼给李慕白倒上酒,“你今日救了我一命,所以你可以提一个条件,无论多么困难我都会答应你。即便是要天上的星斗,我都想办法给你摘下来。”
“我要青铜匣子,或者跟我去昆仑。”李慕白脸上未有半丝波澜,冷静得像屋外飞雪,只见其形,不见其心。
“为何?”许十翼试图去看穿李慕白,但发现李慕白如深渊般不可窥视。
“救你。”
“你认识我?”许十翼对李慕白产生了好奇,像凝望深渊般凝望着他。不过很可惜,深渊并没有回以凝视,而是自顾自喝着酒。
“认识。”
“可我不认识你。”许十翼把碗中女儿红又一饮而尽,带着好奇,深渊般的好奇。
李慕白,不语……
“下酒菜来喽!”这时,王大海和一伙计端着诸多下酒菜前来,将些许凝重的气氛打破,“世子你看,都是你爱吃的,玉掌献寿、燕影金蔬、花篮白菜、沙舟踏翠,还有……”
“行了行了,没看见小爷正与人聊天吗?”许十翼不耐其烦说道:“下去吧,没事别来烦我。有事,也别来烦我。”
“得嘞!世子那你们慢慢吃着。”王大海无比高兴,像送走了个惹不起的祖宗那样高兴,连忙带着伙计退去。
外面的雪,忽停了,只有风还在呼啸。从屋檐吹起的雪花,如落叶般飘零,映衬得琅琊城尽显萧瑟。
“青铜匣子我不能给你,但我可以考虑考虑跟你去昆仑。不过!”许十翼给李慕白倒上酒,“你得告诉我青铜匣子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我不知道。”李慕白将女儿红一饮而尽,“我只知道一件事……”
“何事?”
“保护你。”
“受人之托?”
“不记得了。”李慕白眉宇微皱,透着些许伤愁,“好多东西我都不记得了。”
“你,失忆了?”
“好像是的。”
“无妨,有时我也觉得自己失忆了,脑子里时不时会蹦出一些奇怪的画面,就好像……就好像我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似的。”许十翼打量着李慕白,试图从他身上寻找到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有寻找到。随一口女儿红下肚,许十翼陡转话锋问道:“我只是很不明白,你为何非要去昆仑?”
“为了打开青铜匣子。”
“昆仑之上有人能打开青铜匣子?”
“不知道,”李慕白喝下一口酒后,又补充一句:“我只记得要带着青铜匣子去昆仑。”
“你从哪里来?”
“天山,缥缈派。”
“你是缥缈派的人?”
“不是。”
“有意思!”许十翼站起身拎起一坛酒,咕咕咕痛饮而尽,似醉非醉道:“二十四阎罗,西凉雍州第一杀手组织,十绝门门人,离冀州琅琊万里之遥。而我,得到这青铜匣子才三天。三天的时辰,二十四阎罗怎么可能从西凉到得了琅琊城?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早知道这个青铜匣子会落在我的手里。”
“而你!”许十翼忽指向李慕白,“一个剑客,一个冷血的剑客,一个没了记忆的冷血剑客。不仅知道我手里有一个青铜匣子,还突然跑出来告诉我,说我有生命危险,说要保护我。哼,可笑至极。别忘了,从天山到琅琊城,可比从西凉到琅琊城还远。难道,你不觉得这些事情都很奇怪吗?”
“是很奇怪,也确实很可笑。”李慕白淡淡的说,没有丝毫感情的说,好像只是纯粹为了说而说而已。像屋外被风吹落的雪,白,纯粹的白,别无他意的白。
许十翼又拎起一坛女儿红,似水而饮,咕咕下肚。须臾,坐至李慕白对面,吃了两口沙舟踏翠,然又满上女儿红,痛饮入腹。
“再跟你说件怪事吧!”许十翼放下喝酒的碗,边吃玉掌献寿,边对李慕白说道:“三天前,我十八岁的成年冠礼上,那个青铜匣子莫名其妙就出现在了我的屋里。那可是琅琊王府啊,北寒三州守卫最为森严的地方,结果没有任何人看见是谁放进去的,你说怪不怪?”
“怪。”
“更怪的是,”许十翼丢下筷子,满上女儿红,痛饮入腹,“青铜匣子上附了一封信,我娘的字迹。但是我娘啊,在我八岁那年就死了。”
“林素真。”李慕白的手,忽抖了下。
“你认识我娘?”许十翼惊震。
“认识,”李慕白将碗中酒一饮而尽,愣了片刻后,淡淡道了句:“我记得,她的死。”
“当真?”许十翼猛地放下酒坛。
“当真。”
“十年,十年!哈哈哈哈哈,十年了!”许十翼狂笑着站起身,拎起酒坛,咕咕吞吃一坛,“十年来,我琅琊许家一直在寻找当年杀害我娘的凶手,可惜没有半点线索。”
“现在,我可以答应你所有条件,包括带着那青铜匣子跟你上昆仑。我只有一个要求,”许十翼猛地转头盯着李慕白,问:“告诉我,我娘到底是谁杀的?”
“我杀的,一剑封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