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立棍儿
管教把我们送进监舍，对里面喊：
“三驴子，两个新人。”
“报告张管教，放心吧，保证带好。”
张管教走了，我俩走到北面的空铺位，这应该是我们的床。
以前看电视，觉得监狱里面暗无天日，乌烟瘴气的，今天一看不一样啊。
这里像我高中的宿舍，上下铺的铁架子床，被褥叠得很整齐，和豆腐块差不多。
我和安静轩上下铺，但是刚才说话的三驴子走过来，坐在了下铺。
“看两位气色不错，直接进来的？”他外号三驴子，不是浪得虚名，脸的横竖比例严重失调，确实有点像驴。
安静轩说：
“入监队人太多，没挤进去。”
“怕是没被抄底，还能挤出油吧？”三驴子翘起二郎腿，没有让地方的意思。
他说的入监队，是服刑犯人进监狱的集训队，为期一个月，对犯人进行军事化训练，磨磨棱角，杀杀恶习，我们没时间等。
而“抄底”和“挤油”，是点我们有罪行没交代，还能审出更多的事儿。
“想跟我玩儿的，都喘完了最后一口气，啥意思，牢饭吃撑了，想吃阴间饭？”安静轩把几卷卫生纸扔在上铺。
我把脸盆拖鞋放在床底下，坐在三驴子旁边。
资料显示，脸盆必须放洗漱间。我这样能引起别人注意，惹点事先立立威，才能快点接近三驴子。
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赶紧取信三驴子，越狱出去是正经的。
在号子里时间久了，人都有点傻，监舍十二个人，有七八个目光发呆。
这里住的肯定是犯罪的人，但有的是过失犯罪，被改造得思想单纯了，像个孩子一样，根本没有电影里的凶狠。
“站起来，把脸盆拿到洗漱间，排成一条线放好。”一个大眼睛中年人开始入戏，对新来的人耍威风。
安静轩抓起他的脖子，扔到水泥地上，一脚踢晕。
有一个胖子扑过来，被我伸出脚绊倒，嘴磕在地上。
“哈哈哈，这是干什么？还要动拳头？”三驴子离开床铺，走到大眼睛旁边。
“你们两个。”他指着看热闹的那些人，“李航，大孟，把大眼抬回床上。”
两个人走过来，想抬人，安静轩哼了一声，他俩吓得没敢动。
“二位，刚进来就立棍儿，这是看不起我马三平啊。”三驴子立起眼睛。
“管教喊你三驴子，我觉得这名挺好听。”安静轩看都没看他，脸对着洗漱间。
我走过来：
“表哥，咱们是来服刑的，犯不上惹气，咱三哥个面子，躺着歇会儿吧。”
“他妈的。”安静轩一脚踢在大眼肚子上，给大眼疼醒了。安静轩登到上铺，慢慢躺下，“这床够大，就是有点硬。”
两个人把大眼扶起来，大眼有点不服，朝我和安静轩瞪眼睛，三驴子对他使了个眼色，大眼气哼哼回到自己床铺。
胖子满嘴是血，被人扶起来，去洗漱间清洗。
三驴子没再说话，到洗手间撒尿。
他不愧叫三驴子，下面的家伙像根大黄瓜。监舍的厕所，和休息区是通透的，而且没有隔板，只有一米高的水泥矮墙。
三驴子对着这边，重点部分一览无余，他可能习惯了，并没有不适感，尿完了上下甩动，看起来很壮观。
“尿到外面了，家伙大，真没办法，大孟，拿水冲冲，得注意卫生。”他提上裤子，对刚才抬人的小个子说。
大孟答应一声，到洗漱间拿了一个塑料盆，从旁边蓝色大桶里舀出水，把厕所冲了。
三驴子是在摆谱，厕所有冲水功能，只是晚上十点后，为了不影响别人睡觉，才形成默契，不再按冲水阀。
他这是给我们看呢。
“嘟嘟嘟。”
走廊里响起吹哨声。
监舍没有时钟，犯人没有手机手表，看时间是奢望，管教的哨声就是时间。
安静轩说，现在应该是五点半，该吃晚饭了。
“咕噜，咕噜。”
咽口水的声音在周围响起。
晚饭在监舍吃，我还以为能去食堂呢。
大孟和李航，交头接耳地走出去，过了十多分钟，他俩每人拎着一个红色塑料桶回来。
“今天吃黄瓜炒肉，闻着就流口水啊。”李航伸出舌头，在嘴唇上来回舔。
大孟放下桶，取下桶盖上的一摞白色塑料碗，分发到每个人手里，一人两个碗，还有一个稀软的塑料勺。
“排好队啊，排好队，排好队啊，排好队。”大孟像精神病一样，乐乐呵呵地重复一句话。
其他人没有反感，反倒被大孟带动了情绪，用勺敲着碗，打出了配合大孟的节奏。
三驴子作为号头，也跟着敲碗，晃着长长的驴脸，露出大板牙。
“三哥，你先来。”李航喊了一声。
其他人停下来，眼睛盯着菜桶。
李航把桶盖打开，飘出淡淡的黄瓜清香。
“啊，真香啊。”
他们把脸后仰，让鼻子处在最前端，张大鼻孔，使劲闻着香味儿，我还头一次听见，闻饭菜能发出这么大声音。
三驴子把两个碗扔给李航，回到自己的床铺坐下，摸出一根烟，用火柴点着。
李航拿着大勺子，在菜桶里上下来回翻，说是黄瓜炒肉，其实没有几片肉，李航技术挺高，一共那几片肉，都被他盛到碗里。
“三哥，开饭喽。”
他放下勺子，端着饭菜向三驴子走去。
“我尝尝，闻着挺香。”安静轩一把抢过饭菜，用小塑料勺吃了一口，“嗯，有点意思，监狱伙食这么好，放这么多肉，我怕变胖啊。”
李航看着安静轩，嘴动了动，没敢说话。他用自己的碗，重新盛了一份，端给三驴子。
“去你妈的。”三驴子抬手把碗打翻，李航吓得向后一跳，身上溅了许多油乎乎的菜汤。
“三哥。”李航保持着端碗的姿势，惊愕地看着三驴子。
“滚，没用的东西。”
李航蹲下捡起碗，耷拉着脑袋，回去给别人分饭菜。
我走到最前面，把碗递给李航：
“我不吃葱花，有点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