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审案
“堂下何人?又要状告何人?”方县令一拍惊堂木,直入主题,连堂下几人无一人跪拜也没在意。
“县令大人,这位小公子,状告这个小孩子,偷盗。”见那师兄弟二人无甚反应,裴世渊眼神示意戟云上前答话。
“那你们又是何人?”看见堂下站着数人,方县令糊涂了。
“那位,是小公子的师兄,”戟云指着韩放,“我们,是目击者,这个小孩,是我抓回来的。”
“堂下小子,报上名来,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方县令又一拍惊堂木。
“县……县令大人,我……我叫虎子,住在西胡同第……第一家。”偷盗的小孩子吓坏了,抽噎着回答。
“你是否偷盗了他人财物?”
“是……是,可是我没办法,我娘……生病了。”虎子哭得更厉害了。
姚乐衍一见这情形,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反正自己也没有损失,看这个小孩子的样子,吓得够呛,估计是真有难处,师父老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且放他一马吧,于是,姚乐衍摆摆手:“大人,我不告了!”
听见这话,裴世渊嗤之以鼻,太幼稚了,连人家说的是真是假都不知道,这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不知是说他善良还是愚蠢。不过这件小事他本就不关心,今天借题发挥,是有其他缘由。
前面说到,悠然镇发生了一件大案。原是户部员外郎黄坚携母亲和妻子回乡扫墓,不成想员外郎的母亲黄老夫人突然暴毙而亡。要说区区一个户部员外郎,从五品,在云县来说是个大官,但在京城,那都排不上号,一个小小命案,不至于连太子都惊动了,但这件事却牵连到了朝堂局势,一切,还要从十年前宏安帝登基时说起。
要说宏安帝还是安王爷时,带兵打仗那是一把好手,但是做皇帝?皇帝可不是谁都能当的。凡事直来直往的安王爷根本就搞不来那些勾心斗角,刚当皇帝那几年,误信权臣,导致皇权旁落,甚至有被架空之势。君弱臣强,大臣结党营私,受苦的是黎民百姓。好在太子早慧,十二岁开始处理朝政,那些个权臣,该处理的处理,该平衡的平衡,殚精竭虑,也使用了一些雷霆手段,终于收复皇权。现如今,朝野上下政通人和,大月朝欣欣向荣,这都是太子的功劳。当然,还有那瞎蹦哒的秋后蚂蚱,营造舆论,说宏安帝是主,太子是臣,臣功高盖主,欲取而代之,意图引起天家父子反目,对此,裴世渊嗤之以鼻,原因无他,只因若他今天点头,他那父皇明天就能下传位诏书然后溜之大吉。裴世渊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那秋后的蚂蚱,为了一己私利就为祸百姓,他不能不管。
蚂蚱中最让人头疼的,就是户部尚书董明远,户部员外郎黄坚的岳父。
董明远作为两朝老臣,也确有几分能耐,皇权旁落时,此人一方面能取得宏安帝的信任,大权在握,权倾朝野,另一方面能驾驭众臣,彼时,朝野上下,隐隐有唯其马首是瞻之相。未曾想太子如此聪慧,以十二岁之龄,便能迅速掌握朝政,董明远与太子在几次拉锯中都败下阵来,此人也颇识时务,随着太子年龄渐长,地位愈加稳固,董明远发现硬拼不过,为了维护仅剩的权力,不再在明面上与太子争锋,而是转为私下添堵。今天挑拨一下皇帝与太子的关系,明天制造一点不利于太子的舆论,民间传闻太子暴戾,其中大多是董明远的功劳,虽然动不了根本,但是跳梁小丑,总是会给人添一些麻烦。
是人都会老,董明远在与太子的争斗中渐渐老去,越接近致仕之龄,他越急于将自己手中的权力传承下去,意图成为隐在幕后的操纵者。然董明远只有一女,要想维持权力,他需要一个他能信任的人,这个人,就是黄坚。
黄坚此人,少年成名。寒门出身,天纵英才,年纪轻轻就在一众学子中声名鹊起,入京赶考时,董明远眼光独到,收其为门生,黄坚也不负所望,科举一把得中探花郎,前途无量。
相貌周正,学识过人,这样的人,自然轻易的攫取了董尚书独女——董月枝的芳心,寥寥数面之缘,董月枝对黄坚已经情根深种,非君不嫁。
要说董明远本来就在寻找接班人,师生关系,哪有姻亲关系牢固,若成全这段姻缘,还能博得不在乎门第之分的好名声,一举数得,董明远自然乐见其成,可坏就坏在,黄坚在家乡已有妻室。
不过在董明远看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在那穷乡僻壤之处的家室,不可能成为他达成目的的绊脚石。不知董明远是如何说服黄坚的,黄坚又是如何做的,总之,黄坚最终与董月枝成婚,婚后,在董明远的安排下,一步步官至户部员外郎。
董明远对这个女婿很满意,有能力、听话,而停妻再娶之事,成了把柄,黄坚官职越高,越怕此事暴露,这一切,都让董明远有信心一直将其握在手心,现在只差临门一脚,将黄坚推至户部右侍郎一位,不出意外,待董明远致仕后,其自然而然就可以接替户部尚书的位置。
董明远的布局,自然是与裴世渊的想法背道而驰。在裴世渊看来,董明远就是朝堂之上仅剩的一颗毒瘤,只要将其拔除,整个朝堂就尽在掌握之中,不必再受人掣肘。于是,在这件事上,太子与董明远,互有交锋。而在这关键时刻,黄坚在政事上出了纰漏,虽不是什么大错,但却让太子抓到了把柄,在黄坚的考绩上大大的画了一个叉,就因为这个叉,黄坚的户部侍郎梦破碎,还有可能被发配到地方为官,短则三五年,那时董明远早已致仕,黄坚想接替户部尚书之位再无可能,而这个空缺,裴世渊自然能安排其他有能者居之。
这个时候,黄坚的母亲居然出事了。父母丧,官员须丁忧一年,发配地方的诏令还未出,若黄坚报丁忧,待丁忧结束,自是官复原职回到京城继续任户部员外郎,一年时间,董明远还等得起。
这件事实在太巧,裴世渊决定亲自来看看,若是黄坚之母之死就是一场阴谋,那最简便的破局之法就是拆穿这个阴谋。裴世渊不相信世上有那么多巧合,所谓巧合,必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微服来到悠然镇,需要先找到当地县令了解情况,未免打草惊蛇,自然不能自暴身份。因为确信其中有阴谋,裴世渊相信县衙这边有任何风吹草动,董明远那里必然马上就能得到消息,正想以什么方法能不引人注意的见到县令,就碰上了姚乐衍被偷之事。以目击者身份陪同去报案,简直太合情合理了!于是,就有了之前裴世渊主动要求见官的情形。
如今进得县衙,偷盗案已无甚重要,而对方县令来说,正在焦头烂额之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苦主不告了,那皆大欢喜。他正要喊退堂,只见县衙师爷匆匆从衙外跑进来,难掩一脸激动之情,连堂上还有其他人也顾不得了,大声喊道:“县爷!黄员外郎的案子,有线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