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阴云笼罩
柳箬叶在狱中自尽了。
这是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消息,关押柳箬叶的衙门大牢有重兵把守,朝廷钦差带来的官兵和羽林卫带来的宫中禁卫把大牢层层叠叠围了个水泄不通,别说是活人了,就是活苍蝇都挤不进去。柳箬叶更是有专人看守,日常饮食用的粗陶碗筷都是坚硬耐摔,经过特殊处理磨圆了棱角的。钦差大人千叮咛万嘱咐,底下当差的也是严防死守,就怕柳箬叶畏罪自裁,把更多阴私事带到棺材里去。
可柳箬叶还是死了,官兵与羽林卫两重防卫,层层关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柳箬叶是服毒自尽的,被发现时尸首已经凉透了——有人绕开了层层看守,把一包见血封喉的毒药藏进每天的饮食中,递到了柳箬叶手中。
李文蕊坐在桌子另一边,端着茶盏的手在半空中停顿良久,终究还是将青瓷茶盏重重地搁在桌上,李文蕊呼出一口郁气,苦笑道“羽林卫审了她快一个月,杀人害命,残害忠良,贪污受贿,草菅人命,杀头的罪过她都认了,唯独不认多年前那封伪造的书信。”
苏荇为她续茶的手一愣,垂下眼睛轻声道“那她是怎么解释林云呈上去的供词的?那可是林云亲口所说,柳箬叶委托他母亲伪造了一封书信,落款是李瑾棠大人。”
李文蕊静静地看向窗外,虽然已经进了三月,倒春寒却还料峭得很,院子里的红梅谢了许多,只留几朵残花恹恹地守在枯枝上,如今院子里一枝独秀的是墙边花圃里一束束金灿的迎春和连翘,金黄的花朵如夜空中明亮夺目的星光,团簇着拢在一起,小太阳一样照耀着整个院落。
李文蕊轻轻喝下一口茶,缓缓摇了摇头,无奈道“没有解释,林云那时候还小,只是隐约瞧见,李若叶坚称是林云看错了,她杀林云母亲,只是因为害怕自己用仿造地名人字画贿赂上官的事情败露。”
站在苏荇身后听了全程的叶栀小声问“可,可那夜林云不是也听见贼人说书信的事了吗?”
李文蕊苦笑着解释道“她说书信是那伙贼人自作主张嚷嚷的,她杀林云只是怕当年的事情走漏风声罢了。”
苏荇沉吟道“那那伙贼人,总该抓住了吧。”
李文蕊垂眸,掩去眼底的悲凉与讥讽,李文蕊轻声道“早就死了,从柳箬叶吐出那伙人到羽林卫赶去他们住所,不过一个时辰,尸首放得都要长毛了。”
苏荇叹了口气,思虑许久,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只怕柳箬叶身后,还藏着一只巨大的恶兽,只是如今正藏在黑暗中,我们连它的影子都抓不住。”
李文蕊轻轻合着眼,咽下自己的不甘与悲愤,她心里那一团燃烧了十几年的火,如今迎面撞上了凛冽地风雪,李文蕊轻声道“这云城中,还藏着一股势力,她们手眼通天,神通广大,柳箬叶也许只是她们的一颗棋子,置我母亲于死地的,也许另有其人。”
李文蕊郁闷地捶着桌子,如今她人微言轻,要如何揪出那个幕后之人?
苏荇看着萧索失落的李文蕊,只得劝慰道“十几年都过来了,先生,她们早晚会再露出马脚的,到那时,就是我们一击必中的时候了。”
李文蕊也只得收拾了心情,重整旗鼓,拍着苏荇的肩膀笑道“为师可就全靠你了,等你中了状元,当了首辅,什么陈年旧案不能沉冤昭雪?”
苏荇看着李文蕊脸上不像作伪的笑容,这才放下心来,吐着舌头告饶“先生也太看得起我了,就我这一手字,到了金銮殿上恐怕也要奉旨练字去。”
叶栀笑着为二人添上茶水,叶栀低声问苏荇道“厨房那边做了几盘新样式的点心,小姐要不要尝尝?”
苏荇抬眼,瞧见叶栀煞白的皮肤,叶栀这一会听的死人尸首的事压过他十几年来他听的鬼故事了,什么服毒自尽,什么尸首都快长毛了,他一想浑身都要打哆嗦,他一张精致小巧的脸早就被吓得没了血色,只是记挂着自己想问的事,才强撑着在这听师徒二人的对话。
苏荇看着他端着茶壶的颤颤巍巍的手臂,自然而然地从他手里把茶壶接过来,笑道“你牵挂的那件事也有结果了,官府接了你的状子,早就派人把柳府那几位小姐关押起来连夜审问了,柳府的下人也有不少出来作证的,说柳家几位主子强抢良家郎君,殴打虐待,以至于闹出人命来,如今涉事的几位小姐已经被判了刑,轻则充军,重则斩首,你那位少时的朋友春枝,也算是大仇得报了。”
——柳箬叶入狱后叶栀几天茶饭不思,大半夜的跪在苏荇身前声泪俱下地哀求苏荇帮自己那个枉死的朋友春枝主持公道,苏荇见叶栀情切,索性请了顾月之,让顾月之这位曾经的刑部侍郎之子教叶栀写诉状,叶栀本就一点就通,何况又是为自己的密友伸冤,几天不吃不喝,终于在顾月之的教导下写出了一份行文严密周全的诉状来。
苏荇和李文蕊帮着润色了几句,便把这诉状呈交钦差,这几天叶栀夜夜难眠,只盼着这事能有个好结果。
苏荇看着叶栀眼下颜色深重的乌青,苦笑道“以前劝不住你,今后可得好好休息了,别再半夜躲在被子里悄悄哭了,睡不好会不长个的,听见没有?”
叶栀用衣袖擦着眼角,红着眼睛羞赧道“小姐,小姐都听见了?”
叶栀抬眼看见苏荇含笑的眼睛,低下头小声道“小姐想吃什么,我去厨房拿。”
叶栀扭过身,擦着眼角晶莹细碎地泪水小步跑了出去,苏荇叹了口气,抬头却撞上李文蕊揶揄的眼神。
李文蕊笑道“你倒用心,肯为他做到如此。”
苏荇莫名其妙道“哪就用心了,我把他当弟弟看,这难道不是身为长姐该做的吗?先生对待自家弟妹,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李文蕊浅笑着转移了话题“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鉴于云城官场鱼龙混杂,上下官吏沆瀣一气,朝廷特意从帝京调了一位县丞来,不日就将到任这位新县丞素有文名,对下月的县试尤为重视,为了对云城学子的品行有初步地认识,她决定在三日后在城中琅琊馆中,广邀云城学子,赏花吟诗,风流雅会。”
苏荇挑眉问道“这种事,先生怎么会提前知道?”
李文蕊笑道“因为这位新县丞,是我当年的同窗,听说了你的鼎鼎大名,特意写信来问我呢。”
苏荇心道这个鼎鼎大名估计是带引号的吧,果然李文蕊喝着茶,悠闲道“我这位同窗,偏不信浪子回头,幡然悔悟,她觉得你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揭露你的真面目。”
苏荇苦笑不得地看着自在饮茶的李文蕊,讨好道“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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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等她说完,李文蕊先笑道“我可是和这位县丞打了赌的,赌你德才兼优,是个百年难遇的好苗子,你若敢丢了我的脸,回来就给我写一万张大字。”
苏荇看着她不怀好意的笑容,泪流满面地翻出诗词韵律来临阵磨枪去了。
三日光阴转瞬及至,在新任县丞文清明的盛情邀请下,云城学子齐聚城南琅琊馆,在文清明的安排下饮酒品茶,赏花作诗。
正是三月好春光,苏荇拿着春日诗会的请柬,却是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