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牛棚外面，小人参把药包从一个茅草小洞里推进去。
“沙沙——”声非常明显。
老韩苍老锐利的目光迅速锁定位置，不动声色地站起来。
外面小人参快速换了一个位置，躲了起来，然后出声道:“好了，我把药推进去了，你们找一下。”
杨医生起身，无声地拍了拍老韩的肩膀，制止他的想法，然后苦笑回应道:“好。”
他们已经不是在京都的时候了，现在落魄到这个地步，身上也没有令人所图的了。
杨医生围着牛棚摸索了一圈，最后在一处稻草掩映下找到了一个纸包。
打开一看，是几小包发烧药和止咳药。
杨医生拆开一包上面写着发烧药的小包，把药片碾碎了一小点儿放在舌头上尝，大概判断了一下成分。
没错，是发烧药。
他拿着手中的药片儿，快步走到老孙旁边儿扶起他，然后倒了一杯水，让他吃下。
孙教授已经烧的有些糊涂了，迷迷糊糊张开嘴，把药片咽了下去。
看着他吃下了药，老杨和老韩心里松了一口气。
吃了药就好。
这时候两人才想起来周围还有一个不明生物。
“你还在吗？”杨医生试探着问。
外面小人参闲着有些无聊，听到声音，连忙打起精神:“在！”
杨医生顿了顿，郑重地说:“谢谢你！”不管怎样，是它给的药。
“不用谢。”小人参高兴地说。
杨医生想了想，又问道:“你叫什么？”
“我叫、小妖怪。”小人参卡了一下，然后说道。
“那你为什么要从山里出来呢？”杨医生语气温和地问。
“因为山里太无聊了，还没有好吃的。”小人参语气里带着一股浓浓的幽怨。
杨医生僵了僵，小心问道:“你吃什么？吃人吗？”
“不、不不，我不吃人，我是一个好妖怪，我吃人类的食物。”小人参连忙摇头否定，它才不会吃人呢。
“哦。”杨医生有些尴尬。
小人参挠挠头，疑惑地问:“你们为什么住在牛棚里？是没有房子住吗？”当初它没有房子的时候是住在空间里的，还好它有空间，不用住牛棚。
杨医生愣了，轻轻地说:“不是，我们是被批斗要劳动改造的。”
“为什么要改造？”小人参茫然不解。
“因为一些事情。……你们妖怪很久没下山了吧？”
“嗯。”小人参心虚地点了点头。
场面一瞬间安静。
杨医生朝老韩抬下额示意，让他说话。
老韩黑着脸，僵硬地问:“你们妖怪晚上都不睡觉吗？”
老杨微笑着的嘴角瞬间抽了抽，这是什么狗屁问题。
“嗯，晚上可以不睡觉，可以白天睡。”小人参认真地回答。
杨医生赶紧接过话茬:“你有什么是需要我们帮助的吗？”
“你们会干什么？会做饭吗？”小人参想了想问。
杨医生苦笑:“我们三个以前是教书、治病和打仗的，也就会那些。会做饭能煮熟，但不太好吃。”
在牛棚里，什么都很简陋，包括做饭的工具，也就一个缺口小陶罐儿能煮点儿菜，烧个热水。
“哦。”听到做菜不好吃，小人参有些失望，看来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男人那样做菜好吃。
过了很久，两边儿都没有人说话。
小人参轻轻地问:“你们睡觉了吗？”
黑暗中，杨医生苦笑:“嗯，已经很晚，明天还有很多活儿要干。你不睡吗？”
小人参耷拉下脑袋，无精打采地说:“好吧，那明天再来找你们玩。”说完就进了空间。
牛棚里，杨医生叹了一口气，简单收拾了一下，睡前又朝外面喊了几声，确定人走了也躺下睡了。
空间里小人参正在吃夜宵——两颗水煮蛋。
这两颗鸡蛋是男人的营养餐，是别人送来的。小人参当时不好意思拿，是男人硬塞给它的，说是补偿给它的。
虽然它不知道为什么要补偿它，但当时小人参没有直接吃，而是把煮鸡蛋收到了空间里。
或许是因为拿了男人的营养品，心里有一点儿愧疚，它还非常勤快的给男人跑腿儿了一段时间。
没想到这两颗水煮蛋现在成了唯一的美食。
小人参慢悠悠剥开鸡蛋壳儿，看着鲜嫩果冻般的蛋白，没忍住诱惑咬了一口。
软嫩的蛋白，香喷喷的蛋黄，满口留香。
吃完两个煮鸡蛋，小人参有些困倦懒散，侧躺望着地上的蛋壳，它突然坐直了身体，有些激动。
做饭不好吃不要紧，能煮鸡蛋也可以呀！
激动完，就想起来自己连生鸡蛋都没有。
小人参想了想，决定今天晚上就去山里找野鸡蛋，这样明天就能吃到煮鸡蛋了！
想着就爬起来，出了空间往山上奔。
野鸡蛋，野鸡蛋！小人参有些兴奋。
山里的野鸡打了一个寒战，快走了几步，离开原地。
一个晚上，小人参捡了十几个野鸡蛋。天亮的时候实在是太困了，它决定明天再继续来捡，于是拿着筐子进空间先去补觉了。
此时，牛棚里的三个人刚刚起来准备干活儿。
孙教授吃了药，又过了一晚上，现在已经好许多了，想爬起来去跟他们一起去，被老韩给制止了。
“你再躺一天，治病就要除根儿，要不然反反复复的，会伤根。”老杨也从旁边儿劝着。
老杨毕竟是医生，说的话很有道理。孙教授听了，犹豫着又慢慢躺下了，身体好全了才不会继续拖后腿。
看老孙听进去了，老杨松了口气，收拾了一下跟老韩一起去地里了。
他们在农田旁边靠山的地方开荒，土地硬乱石也多，非常难刨，而且干一天也分不到多少粮食，不过饿不死。
这已经很好了。
听说被下放到其他地方的人，整天不是挨批斗就是被压着游行，还要忍受拳打脚踢。人老了身子骨本来就不好，有的人没撑住直接命丧黄泉。
唉，时代的恐惧悲哀。
午饭是孙教授做的，他躺了一上午身子骨好多了，看老杨他们快回来了就先做了饭。
其实做饭不累，就是罐子里放把粗粮，添些红薯蔓、玉米芯粉煮开，最后放些野菜，煮一煮做成菜糊汤。
热的菜糊汤总比咬不动的硬饼子好。
中午老杨和老韩赶回来简单吃了点儿东西，又去地里接着干，干一下午得干到晚上才能回来。
孙教授吃完午饭后吃了药，躺在牛棚里面休养。
牛棚外面，小人参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开口让人帮忙把野鸡蛋煮了。
它躲在茅草垛里，朝牛棚里轻声问道:“有人吗？”
孙教授听到熟悉的声音，顿了顿说:“有。”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也依稀知道，后面烧迷糊睡过去后的事情，今天早上老杨也已经告诉他了。
孙教授坐起身，温和地说:“谢谢你的药。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小人参眼睛一亮，赶紧说:“我想吃煮鸡蛋。”
孙教授苦笑，说:“等老杨他们晚上回来后，我去村子里问问，看看能不能换到鸡蛋，到时候给你煮可以吗？”
鸡蛋在村子里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毕竟养鸡的人家多，但因他们‘臭老九’的身份，白天没有村民敢和他们接触。晚上的话……倒是有可能，他手里还有点钱票，到时候可以换几个鸡蛋。
小人参意识到老人误解了，连忙摇头，后来反应过来他看不到，出声解释道:“不是，我有野鸡蛋，想拜托你帮我煮熟。”
想了想，又补充说道:“煮熟的野鸡蛋可以分你一半儿。”
反正它有很多，吃完了还可以去山上找。
孙教授听了，松了一口气，和蔼地说:“我帮你煮，不用分给我。”这下不用担心晚上换不到鸡蛋了。
小人参拿出来了十个野鸡蛋，放到地上，然后换了个地方迅速躲了起来。
“好了！我把鸡蛋放在外面了。”小人参露出脑袋喊道，然后迅速缩回去。
孙教授缓缓起身，在牛棚外面果然发现了一小堆野鸡蛋，全都拾起来后，转身带进了牛棚。
他将小陶瓷罐里加上水，十个野鸡蛋清洗干净后放了进去，然后坐在小陶罐儿前面点火加柴。
孙教授闲着没事儿，开口与小妖怪闲聊:“你为什么来这里啊？”
“随机选了一个地方就来了。”小人参透过缝隙看着陶罐下燃烧的柴火，听到询问后认真回答道。
孙教授想，自己都处在这种地步了，有妖怪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好奇地问:“就你一个妖怪吗？”
“当、当然不是！还有一个大妖怪和我一起住。”小人参有些磕巴。
孙教授沉默:“……”
发现没有人开口说话，小人参好奇地问:“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啊？”
“算是教书的吧。”孙教授拿起一小节木柴，添进火里。
“教书是讲故事的吗？”小人参眼睛一亮，充满期待地问道。
它想听人类的故事，这样会了解更多它所不知道的事。
“额……算是吧。”孙教授语气不是很确定地说。
“那你能给我讲故事吗？我想学习更多的东西。”小人参有些兴奋，急切地问道。
孙教授迟疑:“这……”
实在是现在的处境本就艰难，如果他在牛棚里讲书的事情被人发现，不但自身难保，恐怕还会连累身边的两个老友。
但面对救命恩人的请求，他又不能忘恩负义的拒绝。
小人参听出为难，有些疑惑问道:“你没有时间？很忙吗？”
“嗯。白天有些忙。”毕竟明天就要跟着一起上工了。
“那我晚上来听故事好吗？”小人参善解人意地说。
孙教授想到，晚上大家都休息了，除了他们三个老家伙待在牛棚没有人会来这边，所以咬牙干脆利落地答应了:“行。”
苍老的脸上露出苦笑，毕竟就剩这把老骨头了，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聊了一小会儿的工夫，鸡蛋已经熟了。
孙教授将鸡蛋小心翼翼地捞出来，十个鸡蛋放到一片大叶子上，起身小心托着，放在了牛棚外面一开始拿鸡蛋的地方。
“好了，我先进去了，鸡蛋放在外面了。”说完，孙教授也没有留下窥视的意思，转身就走了。
小人参偷偷看了一眼，发现没人，迅速跑过去把煮鸡蛋收进了空间，只收了五个，还留了五个在原地，然后躲起来。
“说了分你一半，我拿了五个，剩下五个给你。下次我还来找你煮鸡蛋。”小人参非常高兴，等会儿它就有鸡蛋吃了。
“我不用，你都拿着吧。”孙教授温和地说。
“不！我先走了，你记得拿鸡蛋哦。”说完，小人参就进了空间，准备品尝今天的水煮鸡蛋大餐。
外面，孙教授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这年头人心都比不上妖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