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宿舍楼里。
徐红星一身绿色军装站在宿舍门口，敲门报告：“报告副团长，王团长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嗯。”宿舍内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
李瑾毅打开宿舍门，硬朗的脸庞上棱角分明，乌黑的眉飞扬，眼神平静，高大健壮的身躯把门后的景象挡去了大半。
看他出来，徐红星紧绷严肃的表情破功，不稳重的性格显现出来。
徐红星有些烦躁，用手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嘟囔道:“哥，你说王团长找你什么事啊，是不是上次的任务？”杨祁那孙子不仅胆小，每次出事就会告状。
“没事。”李瑾毅接着说，“赶紧去食堂打饭吧，听炊事班老刘说今天有猪肉。”
听到今天有肉菜，徐红星急忙转身就跑，边跑边回头大喊:“那我先去抢肉了，帮你也捎一份。还有，哥你屋干净的一点儿也不像大老爷们的，哈哈哈哈哈。”
为了不挨打，徐红星跑得飞快，一溜烟就不见了。
身后，李瑾毅锋利的眉压得低低的，黑着脸关上了宿舍门。这小子，训练任务还是太轻了。
关好门后，转身朝王团长的办公室走去。
……
离开王团长办公室。
李瑾毅面色平静，心里冷静快速地分析现在的局势，瞳孔幽深深邃，薄唇微抿。
看来要回去待一段时间了，等部队这边的消息了。
回到宿舍，发现徐红星和石正豪两个人正堵在他宿舍门口。
“都挤在门口干什么呢？”浑厚低沉的声音从徐红星的背后响起。
“妈呀！哥，你吓死我了。”徐红星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夸张地拍着胸口说。
李瑾毅硬朗的脸上眉毛挑高，语气颇为无奈:“说，什么事？”
“老大，他给你送饭呢，猪肉炖白菜。”站徐红星旁边高半个头的石正豪，宽大厚实的手摸了摸后脑勺，语气憨厚地说。
李瑾毅视线下移，看到徐红星手里拎着的饭盒，拿出钥匙把门打开，回头说：“进来吧。”
五十来平的宿舍里，分成了三块区域。
客厅里一张简单的桌子，几个箱子，整整齐齐，非常干净。里面两间屋子一间是卧室，一间是浴室加卫生间。
徐红星紧跟着李瑾毅走进屋，把饭盒放到桌子上，看着干净整洁的客厅，一阵挤眉弄眼，语气夸张地感慨道:“哥，你这屋肯定得比那些小姑娘的都干净整洁。”
李瑾毅没理徐红星的间歇性抽风，径直走去卧室，在抽屉里拿了钱和粮票肉票，转身回到客厅。
“拿着。”李瑾毅把钱和票递给徐红星。
“哥，我不要。”徐红星把两个手藏到身后，不接钱票。
“拿着。”李瑾毅略为无奈。
徐红星摇头执拗不肯要。
旁边，身体高大粗犷的石正豪挠了挠头，憨厚地问：“老大，怎么了？”听说老大被王团长叫去办公室了，好像是跟上次的任务有关。
“没事，就上次的任务杨团长那边不放，我可能要回家待一段时间。”李瑾毅淡淡地说了一下，给他们打个预防针。
“回家？！怎么能让你回家？！明明当时情况有变，杨祁的计划根本就是在放屁，谁他妈能做到？幸亏……”徐红星瞬间炸毛了，语气暴躁，气得想打人。
“没事，王团说正好我回去休息一段时间，找机会再让我回来。”李瑾毅安抚道。
“王团长说帮你回来？那就好。”徐红星听完松了一口气，团长既然说了，那老大回来肯定是没问题。
李瑾毅换了一个话题，问道:“今天抢到肉了？”
这年头吃点肉可不容易，要钱要票，供销社还不一定有，毕竟物资匮乏。
在农村一般只有过年的时候杀猪分肉才能吃上，除了村里一起弄的杀猪菜杀猪宴，全村人聚在一起在打谷场吃流水席。
剩下分到每户人的肉大家都挂起来，挂梁上等过年吃，到时候一小块肉就能炖一大锅菜，一大家子一起吃。
就算这样，过年也是小孩殷切盼望的，是难得沾荤腥的好时候。
最近军队伙食的负责人算着好久没吃肉了，在外面好不容易给大家争取来了一头猪，杀了能够部队吃好几天了。
前天炊事班老刘把有肉的消息告诉了李瑾毅，他这才提前知道的。
说起肉，徐红星双手激动地比划着:“抢到了，我跑得快，还帮你抢了一份。”
“嗯。”李瑾毅应道。
看到旁边一直沉闷不语的石正豪，徐红星想到什么，眼睛一转，告状说:“豪子还想抢老大你那份呢。”
“我…我没有，我不知道那是你给老大打的。”石正豪听提到自己，反应过来后连忙摆手，黝黑的脸上急得通红，磕磕巴巴地为自己辩解道。
“你难道没问我要？”徐红星看着石正豪略显笨拙地解释，故意问道。
“老大，我……”
“行了，徐红星。”李瑾毅打断了徐红星逗石正豪找乐子，“没事就赶紧回去睡觉，下午还要训练。”
徐红星收到命令:“是！”
李瑾毅跟在后面，把他们送出宿舍，眼疾手快将钱票扔向徐红星:“拿着。”
没给徐红星反应的机会，迅速把门关上了。
“啊，哥——那下次食堂有肉的时候我再请你吃！你等着！”徐红星在宿舍门口着急地喊。
宿舍内，李瑾毅嘴角一勾，这小子，刚来部队的时候，做啥事都跟着，现在都有自己的主意了，敢冲他喊了。
回宿舍的路上，徐红星看着手里的钱票，不解地问石正豪：“你说，老大他为什么不收我的钱票呢？”
“老大可能想你攒着钱寄给你娘，你娘自己一个人在村子里过的不容易。”石正豪想了想，憨厚诚恳地说。
“可是，这个月的我给我娘寄去了，这些是我几个月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就是想请老大吃顿饭。”徐红星不服地反驳，神情又有些颓然。
石正豪拍了拍头，想了想，实诚地说：“那……老大让你攒着娶媳妇？”
徐红星愣了一下，半天没反应过来。
“臭石头，你说什么呢！老大23了都没媳妇，我才21急什么！况且，你22了不是还没对象，你还说我！”徐红星恼羞成怒，追着他捶打。
“俺娘说，下次回去就带俺去见她给俺找的媳妇。”石正豪有些着急，执拗地强调。
“啊啊啊啊！臭石头，你死定了！你别跑！”徐红星被他刺激得有些发狂，怒吼道。
“被打了为什么不跑，俺娘说……”石正豪一边跑，一边回头死心眼地问，语气格外诚恳。
“你娘，你娘，你咋啥都听你娘的！”
“……俺娘说俺傻，多听她的话，好找媳妇。”
“哈哈哈！你确实傻，你多听你娘的没错！”
“俺才不傻！”
……
此时，李瑾毅在宿舍里安静地收拾东西，想到明天上午要开的那场会议，眼眸幽深，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想法。
从王团长的话里推测，自己肯定是要停职避一避风头的。
部队里的第一条就是服从命令，更何况这一次杨团长的儿子受伤了，自己肯定不会轻易全身而退。
李瑾毅心里一边推测，一边想着接下来的路怎么走，想不到自己参军七年，竟也有停职回家反思的一天。
想着想着，最后无奈地笑了笑。
老家啊，好久没回去看看了，不知道村长和三叔公的身体怎么样了。
翌日，上午。
会议室里气氛紧张，坐在长桌两旁的人更是互不相让、针锋相对。整个会议室火药味十足。
“王团长，你的意思是打算包庇李副团长吗？”杨团长脸色铁青，瞪大的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
长桌的另一边，王团长面色严肃，平静地说：“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哪里谈得上包庇。要说包庇的人，应该是你吧。”
杨团长脸像阴了的天，黑沉沉的，气得差点拍桌子:“胡说！我包庇谁了？”
“包庇谁你自己能不知道？李瑾毅同志无论是资历还是功绩，都比杨祁强，为什么这次任务的带队是你儿子，这还用我明说吗？”王团长直指重点，丝毫不给老杨面子。
杨团长的脸都气歪了，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微颤：“首长在上面坐着呢，你别乱说！”
老首长坐在上方，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背部挺直，鹰隼似的眼睛此刻格外深邃，让下面坐着的人琢磨不出想法。
王团长转头看向主位，对老首长说：“首长，此次任务情况突变，幸亏李副团长迅速做出决定，完成任务的同时避免了很多同志无意义的牺牲，我认为应该给予表彰。”
话里丝毫不提别的，着重强调任务完成和避免牺牲。
其实并不是真的替李瑾毅要表彰称号，主要是为了避重就轻，提出功劳，转移话题重心，尽量减轻处罚。
“军队里第一条就是绝对服从命令！无论什么理由！要是大家都跟他一样，那部队岂不是乱套了！”杨团长怒火在胸中翻腾，两颗金鱼眼气得快要掉下来。这他娘的什么狗屁言论！
这时，老首长幽深的眼睛看向杨团长，声音深沉沙哑，不紧不慢地问：“那杨团长，你说应该怎么处置？”
看到老首长凌厉摄魂的眼神，杨团长的怒火立马被一盆冷水给浇灭了，眼神躲闪，有些底气不足地说：“听从首长决定。”
“你说就是，我听听。”老首长淡淡地说。
杨团长早就想好了话，但看着老首长的样子，他在肚子里把话又翻了几个滚，修改了修改，最后说了出来:“那，那就让他回去反省一段时间吧，档案上记一次过，作为警告。”
按照之前想的，先把李瑾毅弄走一段时间，好让他儿子展露头角，要不然杨祁一直被那个小子压着，出不了头。
至于在档案上记过，严重性就更是不言而喻了，杨团长阴狠狠地想。
“首长！”王团长一听要记过，立马急了，转头看向老首长。
主座上，老首长神色难辨，淡淡地做了最终的决定，“记过就不用了，毕竟任务完成了。就按杨团长说的，回去反省一段时间，反省好了再回来。都散会吧。”
对于这个结果，杨团长心里还有些不甘心，但是此时没敢多说什么。
长桌两旁的人纷纷站起来，一齐敬礼接受命令:“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