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她投递的善意
应是盛夏,赵金金却感知到自己的手脚冰凉。
“你送我回家吧,然后,”赵金金停顿了一下,在斐雎越发冰冷的眼神中继续说出没说完的话,“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
言下之意:爱去哪去哪,别回来也成。
“嗤,”斐雎讥笑一声,望着赵金金的眼神却逐渐转向冷厉,“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以至于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赵金金撇开头,掩去眸里的泪光。
她能有什么身份?
不就是他的妻而已。
不过是一个附属物而已。
一个随时可以被替代的无足轻重的女人而已。
“赵金金,转过来,看我。”他命令道。
赵金金回应了一片沉默,头动都不动。
“赵金金,你”斐雎想拽她的手,此刻却有另外一道温和至极的女声传了过来。
“别凶她,她只是饿了。”
赵金金抬头便见那个人从光的方向缓步走来,她脸上的笑容清浅,说话的声线温柔。
赵金金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大团柔软的云朵包裹,软和温暖,轻柔地冲去了她心里疯狂生长的阴霾。
程鸢见赵金金呆呆地掉眼泪,余光瞥一眼斐雎难看的表情,不由在心里暗叹一声。
直男是真不会哄另一半,再任由他那样下去,女生都要抑郁了。女生那么好看,一双剪水秋眸水雾漫延,他瞧着是不心疼吗?竟然还那样凶她。
“这个枣泥糕甜而不腻,尝尝。”程鸢从师弟端着的盘子上拿了一块甜糕。她看着赵金金的眼神是那样的包容,就好像赵金金不管做什么事都能被原谅。
嘀嗒,嘀嗒,嘀嗒。
赵金金急忙擦了擦汹涌的眼泪,小心翼翼接过程鸢手里的糕点,低声说了句谢谢,却仍是没挡住新聚的泪珠,让其掉在糕点上。她瞅见,连忙用指腹抹去,再放在嘴边咬了一小口。
甜甜的枣泥香味在口腔里横冲直撞,久违地给她这个苍老的灵魂尝到朝阳般的希望。
赵金金忍不住将整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你的眼睛生得这般美,笑起来应该更动人,”程鸢递过去一块绣着鸽子的素绢手帕,在赵金金垂眸将手帕握紧在手里时,扬唇一笑道,“要一道去赛场吗?听说很热闹。”
赵金金霎时抬眼看向程鸢,她的笑容十分亲和,冲淡了赵金金面对生人时的拘谨。赵金金默默望向这过程中始终保持安静的斐雎。
“你想去就去啊!我又没拦着你。”斐雎不愉道,整张脸都阴沉沉的,眉宇间还裹挟几丝烦躁。
赵金金捏紧了散着暖香的手帕,低下头不再言语。
程鸢:“”谁教他这么谈恋爱的?
“那跟我走吧,我带你去。”程鸢向赵金金伸出了自己细白的手,其腕间的繁星手链闪亮亮的。
那稀碎的光吸引了赵金金所有的目光,她不自觉就想伸出手握住。然而,视线内突然横空出现一只宽大的手,那手攥紧了她的手腕。
斐雎抓得很紧,赵金金能感受到手腕处的痛意不断加剧。可这次,她什么也没有说。既没有流露吃痛的神情,也没有喊疼。
程鸢微微蹙起眉,刚要说点什么,外边传来少女催促的声音。
“师姐!你好了吗?快走啦!”
渃遥说完,赵金金蓦地又抬起头,她眼里的情绪看得程鸢止不住心疼。
“走吧。”斐雎拉着赵金金率先走出去,程鸢在后边看着赵金金从一开始的脚步踉跄,到后面默默适应他行走的速度,不禁惋惜地摇了摇头。
程鸢抬步走向楚渃遥站立的地方,眸光倏忽一闪,脸上闪过愕然的神色,她的目光跟随斐雎移到了苏晏泽。
程鸢此时才回过味来,原来那句“走吧”是对她们二人说的。
程鸢加快步伐也朝楚渃遥走去,扬起的风吹向了远方。
他可真是一个别扭的人。
“师姐,这两人说和我们一道诶。”楚渃遥在程鸢耳边小声说道,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瞳里满是好奇之色。
“是的,方才我邀请了他们,”程鸢柔声道,“既是欣赏比赛,人多些也无妨。”
楚渃遥点头,笑眼盈盈和赵金金二人介绍自己,“我是清虚宗的楚渃遥,请问两位是?”
“青山派斐雎,赵金金,我妻子。”斐雎淡淡道。
“你们成婚了呀?!”楚渃遥满脸吃惊地看向赵金金,可她怎么还梳着未婚女子的发髻?
程鸢也颇感意外,竟在这年纪便成婚了。
“有问题?”斐雎的视线一下子扫向楚渃遥。
“没,没,祝你们百年好合,”楚渃遥很快反应过来,急忙改口道,“祝两位恩爱一生。”他们应当是幼时订了婚吧,待年龄一到便成亲。只是她难免在心里产生怪异感,总觉得女子不必这般早成为别人的伴侣。
斐雎默了一瞬,极为生硬地回了一句谢谢,招引来赵金金惊诧的目光,而他躲开了她的视线。
“二位和我之前在山下遇到那对夫妻好像。”一旁的苏晏泽忽然笑着说道。
赵金金下意识攥紧手帕,神情有些僵硬。
斐雎则是一眼瞥过去,挑了挑眉,“噢?”
“皆是早早成婚,彼此恩爱。”苏晏泽露出牙齿笑道。
斐雎眼中划过几不可见的笑意,“那看来你的运气还不错。”
在几人都投来疑惑的目光时,斐雎含笑道:“毕竟世上多是负心人。短时间内便能遇到两次,这还不够好运吗?”
苏晏泽愣了。
程鸢、楚渃遥:突,突然不知该如何回。
赵金金:
“咱快去道场吧。”程鸢率先回过神来。
“好好好。”楚渃遥第一个附和。
似有如无的尴尬悄然离开。
“御剑飞过去吧,比较快。”苏晏泽提议道。
“可,”程鸢点头,转眸看向赵金金,勾唇道,“那金金由我带吧。”
赵金金的眼眸明亮了几分,还未应好,斐雎就帮她拒绝了。
“不必麻烦,我带她即可。”斐雎回道。身边的赵金金眼里的光顿时黯淡了。
“斐道友也是剑修?”苏晏泽饶有兴趣道。
楚渃遥额间划下三条黑线,他又想找人比试了。
斐雎改揽住赵金金的腰,“不是。”
“那是符修?丹修?”苏晏泽追问。
斐雎没有回,程鸢见此催声道:“晏泽,就你速度最慢了啊。”
苏晏泽这才将注意力放到其他人身上,发现大家都准备要走了,连忙抽出自己的剑,跟上几人。
斐雎没有御剑,他直接脚尖一点,就能像清虚宗几位弟子一样在空中飞行。
赵金金往后偷瞄了几眼御剑的程鸢,心里的欢喜滋滋地往上冒。
这次,她和光一个方向。
“斐道友,希望有机会我们可以在大比上作为竞争对手比拼一次。”到道场后,苏晏泽收回剑,走在斐雎身边扬唇道。
青山派的名额是清虚宗定好的,而像斐雎这般灵气运用如此娴熟的修士,定然能报上名。
“有机会再说。”斐雎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
赵金金默默关注斐雎忽悠苏晏泽的全过程,苏晏泽这单纯小伙已经傻呵呵笑了,他以为真能在大比上碰见呢。
赵金金不忍别过头,安静地当个小哑巴,不经意间却和程鸢对上视线。
程鸢朝她弯眸一笑,赵金金嘴边也勾起上扬的弧度。看见程鸢,她就总有一种想倾诉的冲动。
“师姐,我们去那边吧!”楚渃遥望着某处,眼睛顿时变得亮堂,“那边围了好多人。”其余四人都看了过去。
场上是一个肌肉发达的大块头追着灵活走位的面具男子打,可大块头总是打空,遭来周围看官的一阵嘲笑。
“林泉,你不行就直接认输吧!别在上边丢人现眼了。”人群中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调侃场上压抑怒气的巨人,自然又惹来众人大笑。
“滑得跟只泥鳅似的,你就只会躲吗!算什么英雄!跟我正面打啊!”林泉停下追逐,朝荀纪吼道。
“体形这样悬殊,傻子才会听他的。”楚渃遥撇撇嘴。
已经走到擂台附近的五人都等着荀纪的应对。
荀纪直身立于擂台边缘,露在外面的眼睛全然一片古井无波,根本不把林泉的激将法放在眼里。
“程鸢,你觉得谁会赢?”一个略紧张的清甜女声在背后不远处出现。
荀纪猛地瞳孔一缩,放于背后的手微微颤抖,他多久没听到了。
会是她吗?
他寻了那么久,在这一刻,他却是不敢回头确认。
“小心!”背后倏忽传来她着急的声音。
荀纪有一瞬间的恍惚,一道劲风随之朝自己的脸袭来。
烦人的蝼蚁。
荀纪眉宇间染上几分杀气,而她满身血污毫无生气的模样在这一刹那及时钻入脑中,瞬息之间,杀气消散。
在林泉得意张狂的笑容中,荀纪伸出一手便轻易将其甩至擂台下。
摔下的林泉痛苦地吐出一口血,只感觉五脏六腑一阵痛,他艰难地调整内息,不由对场上的人充满了恐惧。
若不是最后荀纪收了大半的灵气,自己怕是要当场葬身此地!他竟是隐藏到了这种地步!恐怖如斯!
“荀纪胜,记五分。”清虚宗计分员再次举牌公布。木牌上的分数从65变为70。
荀纪僵硬地站在原地,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呼-呼-”
他差点又让她失望了,幸好他及时收回全部的气,否则那蝼蚁就不是受了点皮外伤这般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