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春风(一)
陆瑃靠在墙上,喘着气,捂住心口,却又止不住笑。
那颗心脏像是要冲破胸膛,跳到自己的手上。
她刚刚,吻了他。可是自己把他丢在原地。
连他的反应自己都没来得及看清。陆瑃想要回去偷看一眼,可是她不敢。
庭院里,阳光倾泻,照在地面残雪上,本就洁白的雪显得格外亮。
何绍站直身子,轻咳几声。
小米粒摇晃着尾巴,绕着何绍转。
“大人,陆姑娘怎么跑出去了。”王叔走过去,一脸茫然。
刚刚陆瑃飞快地在他面前跑过,自己叫了好几声她都没有回答。
“她……没事。”何绍故作镇静,缓缓开口。
两人,不会是有什么矛盾吧?王叔在心里猜测,面露难色,却也只好退下去,又频频回头。
可何绍只是在原地,转过身背对着。
弓箭器具被收拾放回,他已无法静下心来继续。
她为何突然亲自己,又为何立马跑开?何绍在心里发问,却无解。
一声鞭炮响把陆瑃拉回现实,茶馆内喝茶的人不多,她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
“陆瑃姐,你怎么了?”小柳看着她泛红的脸颊,满脸疑惑。
她努力保持冷静,抬头看她:“没什么,我来找你们,秦玉姐呢?还在忙?”
见她没事,小柳也没多想:“阿姐在后面呢,估计一会儿就过来了。”
话音刚落,秦玉就掀开帘子,走了过来。
“陆瑃,你来了,新年好啊。”秦玉眉眼弯弯,很是好看。
“新年好。”陆瑃拉过她的手,让她坐下,“对了,我做的糕点可尝了?”
“那是自然,你做的糕点很好吃。”小柳刚回来,就迫不及待地打开食盒,招呼秦玉过来尝,没一会儿,盒中的糕点就被两人一扫而空。
“那就好。”
几人的目光突然被外面的喧闹吸引,“外面是怎么了?”陆瑃问。
“今日宫家在相国寺拜佛,这些人估计是去看看的。”皇家出宫,场面盛大。虽不能同往,但能一睹风采对于他们来说也是无上的荣耀。
陆瑃站在门口,望着人群,打消了前去的念头。她可不是想要去见那些人,只是想要凑凑热闹罢了。
“怎么不去了。”见陆瑃又折返回头,秦玉打趣道。
“留下来陪你们,还是你们更重要。”陆瑃站在秦玉身边,摇晃着她的手,一脸顽皮。
小柳在一旁哈哈地笑着,一双眼闪着光。
“你坐这儿,我先去忙。”聊天时,走进了几位客人,秦玉拍拍陆瑃的肩膀,轻声对她说。
“好。”
小柳也随着她一起过去。
可闲下心来,陆瑃就会想起刚才的光景,让她脸红心跳。
他,现在怎么样?
想到自己刚才跑出去的样子,又觉得特别好笑,“你怎么这么怂?”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吐槽。
一杯茶水灌肚,陆瑃才稍微冷静一点。走到后院,随意找块地方坐下歇息。
叶子早已掉落,树上顶着光秃秃的枝丫,天地显得更为辽阔,几只鸟儿站在枝上,转眼便结伴高飞,发出几声清啭。
靠着椅背,任由阳光照在身上,闭目感受着这份温暖。冬日的阳光总是让人愉悦安稳,陆瑃闭着眼,竟有了几分困意。
当她快要睡着时,被吵闹声惊醒。
“这位客人,你要做什么?”前面传来质问声。
是秦玉的声音,陆瑃瞬间站起来,跑到楼里。
小柳泪眼婆娑,秦玉将她护在身后。她们面前有一男子,翘着二郎腿,满眼轻薄,脸上泛红,像是喝多了酒,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善茬。
陆瑃不知发生什么,只好在一旁观望,又慢慢朝他们走去。
下一秒,那人竟伸出手,想要去摸秦玉。陆瑃见状,立马跑上前,把她俩拉开,挡在她们前面。
“你干什么?”陆瑃瞪着眼,握紧拳头,咬着牙愤怒地训斥他。
“哟,又来了个美人。”那人居然还敢笑?真是不要脸!
陆瑃只觉得恶心,想要他马上出去,“滚!”她伸出手指着他。
门外的行人听见茶馆内的动静,纷纷驻足,在外旁观。林蕙拜完佛,便偷摸跑出来,此时也在外围观。
她想要往里走走,却被人拉住,“皇兄?”
“不要过去。”林佑摇头,将她死死拉住。
“滚?”那个男的突然笑起来,“爷就喜欢你这样的,跟着小爷我,不愁吃穿。”说完便想要拉陆瑃的手。
就在他手碰到的那一刻,陆瑃立马抽出手,重重地往他脸上扇了一巴掌,声音清脆有力,他脸上的巴掌印越来越明显。
“我不稀罕,马上给我滚出去!”
旁人见了,连连叫好。
“你这个贱人,敢打我?”那人瞪大了眼睛,将桌上的茶盏摔在地上,满脸怒气,不可置信,“你们知道我爹是谁吗?”说起他爹爹,那人又神气起来。
“家父,刑部尚书卢丰!”
听见这人的来头,旁人倒吸一口凉气,连秦玉都慌了,她拉住陆瑃,面露难色,“要不算了吧,我……”她只是一个寻常布衣,怎么惹得起这样的人。
算了?陆瑃怎么会算了?那畜牲刚刚骂自己贱人,她怎么可能会放过他?给他一个巴掌算是轻的了。
她握住两人的手,想要她们不要担心,又让她们离远点,而后转过身去,一字一句地告诉那人,“我不管你爹是谁,你又是什么人的儿子,今天,你必须给我和她们道歉!”
“道歉?”那人像是被逗笑似的,满脸不屑,“我就没给别人道过歉,更不会给几个女人道歉。”
几个女人?陆瑃在他的语气中看见他对女子的轻蔑,顿时火冒三丈,拿起旁边的棍子做防,朝他命脉踹了一脚。
“你!”他护住那个地方,弯着身子,连眼泪都被痛出来,“哎哟,痛死我了。”
“道歉……不可能!”趁陆瑃不注意,那人将棍子夺了过去,挥动着棍子,想要往她身上砸。
就在陆瑃以为那棍子会打到自己时,何绍快步跑来,替她挡住这一击。棍棒重重地打在何绍肩上,光听声音陆瑃就知道有多疼。
“你……”陆瑃睁开眼,见何绍护在自己身前,她一下子就有了底气。她能护着朋友,也有人会护着她。
“他说他是刑部尚书的儿子。”陆瑃靠近他,轻声说。她不是在害怕,而是担心给何绍带来麻烦,两人同朝为官,为这种人结仇就不好了。
“嗯。”何绍微微点头,明白了她的意思。
“怎么又来一个?”那人闷声嘀咕,又扯着嗓子,大声朝何绍喊叫:“快走,不然别怪小爷我不手下留情。”
何绍转过身,三两下就将他撂倒在地,不得动弹,又夺过棍子将其丢到一边。
他挣扎着,却无法脱身,“等我回去告诉我爹,你们几个别想有好日子过。”
“你爹当真是刑部尚书?”林佑穿过人群,走到那人身边。
“殿……”何绍刚开口,林佑便微微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那人轻笑,洋洋得意,“是。”
“那你又叫什么名字?”
“小爷我姓卢名子逾,你且记着。”
林佑见他一五一十地将来历道明,没忍住笑,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蠢的人。身处这么狼狈的境地还能如此狂妄,实在是蠢。
“放开我!”卢子逾晃动着身子,像是掉入陷阱的老鼠。
“道歉。”陆瑃拿着棍子,用另一头抵着他的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否则别想离开。”
“好,”他红着眼,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屈辱,“对不起!”而后脱离束缚,连滚带爬地逃离出去。
“你们给我等着!”他到底还是不服气。
见他离开,林佑便也带着林蕙走开。
“皇兄,那姑娘刚刚实在是太潇洒了。”林蕙忍不住赞叹,刚在一旁观望,她没想到陆瑃竟敢护在前头,还扇了那人一巴掌,实在是大快人心。
林佑笑着点头,“原想回宫,可这一阵下来,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你就先回去吧。”
“我不,”她能猜到究竟是什么事,“我也要去。”她过去可不是添油加醋,而是还原真相!
林佑也没拒绝,让她跟着自己。
“你们放心,那人不敢再来。”何绍温声对她们说,陆瑃也拉着俩人的手,频频点头,“他不会来的,你们不要怕。”
安抚好两人,陆瑃便同何绍离开。
“你怎么确定他不敢再来呢?”她刚那么说,是想让她们不要担心,可何绍他为何这么肯定?
“因为他爹是刑部尚书。”他带着笑,轻挑眉毛。
听他的回答,陆瑃一头雾水,不知所云,便拉着他,想要他解释一番。
可是她忘了,他身上还有伤。
“对不起,我没注意到。”陆瑃立马松开手,满脸歉意又十分心疼,“你伤得重不重?”
“有点疼。”他揉着伤处,撒娇似地对她说,他可没有撒谎,陆瑃那一下,确实让他有点疼。
“你家里可有药?”她害怕自己又会牵着伤处,不敢碰他。
见何绍点头,陆瑃牵着他的另一只手,快步朝他家赶。
“是这个吗?”陆瑃从柜子里拿出一罐药膏,伸过去问他。
“是。”何绍坐在床边,朝她点头。
她将罐子打开,放在一边,突然红着脸,背对着他,“把衣服脱了。”
“啊?”何绍一声错愕,却也照做。
“想什么呢?给你涂药。”陆瑃装作一副很冷静的样子,用手指挖了一点药膏,坐在他边上,找到伤处。
他那里,还红着,稍微有点发紫发青,这畜生下手居然这么重。
将药膏点在伤处,又用手将其涂抹开。
她“不小心”瞥见了他的那片光景,强压住嘴角,却还是被他察觉。
“你笑什么?”见她笑,何绍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别说话,我在给你涂药。”被他发现,陆瑃连忙收住笑,故作严肃。
下一秒,陆瑃就被他胸前的伤疤吸引住,她将何绍的衣服一点点扯开,想要仔细看看这条疤。
还没等陆瑃看完整,她就被何绍扑倒在床上。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要干什么?”
“我……”她的脸瞬间通红,“我想看看你胸前的那道疤。”说时,她又伸出手去触摸那道凸起。
“几年前在战场上留下的。”
“你手这么撑着,不疼吗?”陆瑃用手指了指他刚留下的伤。
“不疼,”他摇摇头,轻声说,“你今日……”
“什么?”陆瑃不知他说的是什么事。
良久,他才一字一字地说出口:“为何要亲我?”
见他傻傻的样子,陆瑃又没忍住笑。
“你怎么又笑?”他的脸上稍稍有些不满,微微皱起眉头。
“你真傻。”陆瑃捏了捏他的脸,依旧笑着。
“我可以亲你吗?”何绍看着她的眼睛,目光下移,停留在她的唇上,突然开口。
听到这话,陆瑃突然愣住,而后伸手环住他的脖颈,点头。
他将唇覆上去,在她的唇瓣上辗转。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周遭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他们完完全全地沉浸在彼此的世界里,窥探着彼此的秘密。
这个秘密,只向对方展露。
又像是沉浸在一个漫长甜蜜的梦里,久久不愿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