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世界（17）
斗犬场的人实在太多，警局人手严重不足。小刘警官将乌遥带到一个休息室，让他在里面睡一会。
精神紧绷了一整晚，此时突然放松下来乌遥确实有些困，但警局不安全他不能睡。
接触时间尚未结束，狗男人揽住乌遥的肩膀，抬手盖住他的眼睛。乌遥刚想起来，被乌拾忆轻轻按回怀里。
它一下下拍着他的后背，像是在说‘没关系，我在这你可以睡。’
坐在不远处的女人围观全程，把脚边打滚的大金毛拽起来，也准备靠着狗睡。
体型大的狗能给人安全感，体型大的人也一样。乌遥视线逐渐放空，眼皮越来越沉。
乌拾忆哼哼的小狗摇篮曲，不知何时变成了嘈杂的喊声。
都是男人的，有些年轻有些衰老，每一个乌遥都很熟悉。
“我不是让你灭口么，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小孩？小孩你就把他放了？你到底懂不懂斩草除根啊！”
“这是什么？那个条子的尸体啊，烧焦了就认不出来了？他直到死都坚信你是好人，小遥你骗人真厉害。你不会连我都骗了吧，哈哈哈哈！”
“你现在能算计他早晚也能算计我，我杀了你也是为了大家好。”
“一个救命之恩你还想挂在嘴边多久，说什么兄弟义气，一个骗子你还配讲义气？”
“你骗我？你他妈的居然敢骗我！”
“总该有个人去死，乌遥，你忠心耿耿跟了我一辈子，能不能最后再为我做件事？”
枪声炸响，子弹穿透乌遥的头颅。他身体剧烈颤抖一瞬，猛地睁开双眼。
其他人已经离开了，休息室一片寂静，只剩乌遥还躺在长椅上。
勉强还能看出点人样的乌拾忆，正坐在他身边担忧地看着他。手里拿着纸巾，像是想给他擦汗。
系统拍着胸脯，【你睡到一半突然开始抽抽，要不是乌拾忆没反应，我还以为你犯病了。】
乌遥没接话。
他发了会呆，起身看着乌拾忆，“你喜欢甘蔗么？”
狗男人茫然地歪歪头。
“忘了你不会说话。”
乌遥指着自己，“你觉得我像不像甘蔗？”
看着长发男人高挑纤细的身体，乌拾忆点点头。
确实像，都又高又瘦，还很甜。
乌遥自嘲地笑了笑，表情异常难看。
他捧住乌拾忆的脑袋左右摇晃，“以后我再问你就说不像，记住了么？再敢点头，你就没人要了。”
“汪呜？”
“傻狗。”
————
乌遥半夜进了警局第二天傍晚才出来，一辆辆面包车从警局门口开走，车上坐满了斗犬场的观众。
刚到警局时观众吵着闹着要找乌遥，喝完失忆红茶就老实了许多。等他们从隔离病区出来，会彻底忘了斗犬场和乌遥。
小刘警官换下警服准备下班回家，他打开车门朝乌遥招招手，“乌先生，咱两家顺路我送你一程。”
昨晚吃的苹果失去了效果，现在乌遥接触不到另一个世界，他眼中的乌拾忆已经变回了大黑狗。此时正一瘸一拐走到车边，朝着后座蹦。
小刘警官跟他挤眉弄眼，明显有话想和他说。
乌遥刚想坐进副驾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柔和的女声，“乌先生等一下，你昨晚帮了我们很多，这是我以个人名义送你的礼物 。”
秦警官小跑过来，将一个黑色塑料袋递到他手里。中年女警的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袋子口扎得很紧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乌遥跟她客气两句随手将袋子放到后座，如果里面放着危险品，乌拾忆会想办法处理。
秦警官冲着乌遥伸出手。
两人握手的瞬间，乌遥听到她近乎耳语的声音，“岛上要出事了，你能走多远走多远，越快越好。”
乌遥反握住她的手，“什么事？”
“大事，留在岛上的人没几个能活下来。我不能说得太多，你别问了。”
“那你呢？你们不走？”
秦警官没回答，她挣脱开乌遥的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进警局。
系统切了一声，【一个个都打哑谜，我看她遮遮掩掩的准没好心。小遥，她会不会是镇长的说客。镇长搞不定你就派她来吓唬你，好让你自愿离开天堂岛。】
‘我不清楚是不是镇长要她来的，但她说的多半是真的。’
【啊？啥是真的？】
乌遥没吭声，转头和小刘警官聊天。
工作这些年他学会一个道理，没有足够的把握前不要轻易说出自己的推测，不然容易引火上身。
小刘警官没听到秦姐的话，拉着乌遥东拉西扯聊了一路。
刚开始乌遥还以为他有什么情报要透露，听了一阵才发现，小刘警官只是怀疑自己生病了。
他这几天工作时总是出现幻觉，听见哭声看见受伤的人在地上爬行。等他赶过去救人，又发现地上什么都没有，周围路人都在用怪异的眼神看他。
今早病情变得更加严重，他写报告时感觉大地在震动，眼前的一切都在摇晃。最后他甚至站立不稳摔在地上，身体不听使唤，像是被重物压住后背半天都爬不起来。
被网友称为‘红苹果病’的精神类传染病，正在岛上迅速蔓延。警局每天都会接触大量感染者，小刘警官怀疑自己也被传染了。
他们所在的c区有将近两万的镇民，警察却只有十几人。人手本来就不够，如今正是缺人的时候他不想离开工作岗位。
小刘警官的父母不懂这些，朋友都是警察，只会第一时间把他送到隔离病区。
本来这种事不该和民众说，可乌遥实在不像普通人。他找不到人商量，只能试着问问他。
这些话小警官没明说，乌遥自己猜的。
他略微思索，没有接对方的话，“我一直不明白这个区的警察为什么这么少？真出了乱子你们管得过来么？”
小刘警官长叹口气，“要是管得了离得开人，我早就休病假了，哪还用这么纠结。”
“其他区的警察也不够用？”
“多少都不够用，b区还好，a区特别的……”
小刘警官猛地顿住，“你在套我话？”
乌遥一脸无辜，“只是好奇，毕竟我刚上岛就被安排到了c区，ab区又不能随便进，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那边什么样。刘警官，网上为什么看不到ab区的消息？”
小警察没回答，年轻秀气的脸上带着一丝茫然。过了几分钟，他才犹豫地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真是怪了。记忆混乱也是红苹果病的症状，好些事情我觉得我应该是知道的，可怎么都想不起来，我大概真的是病了，你……”
他顿了顿，忽然猛打方向盘一脚踩下刹车。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街道上响起一连串的车笛声。
乌遥措不及防，头狠狠地撞到身旁的车窗。
乌拾忆没系安全带，乌遥来不及查看伤势转头看向后座，“十亿！”
大黑狗看着不聪明其实精得很，早就缩到了座椅之间。不仅没被甩飞，一只狗爪子还扯住了乌遥的衣摆，似乎是想拉住他。
即使知道乌拾忆只是看着像狗，实际是个男人，乌遥还是忍不住揉揉它的狗头。
小刘警官伏在方向盘上喘粗气，“乌先生，你觉得这条路怎么样？”
汽车横在路上，其他车不停鸣笛。
乌遥一边擦拭小警察脸上的冷汗，一边朝窗外看，“很平很宽，路况良好，也没有流浪猫狗。”
“没塌？”
“什么？哪个他？”
小刘警官没再说话，他吃力地将车开到路边，把驾驶座让给了乌遥。只留下句‘麻烦送我回家’，就再也没说过半句话。
随着汽车启动，小警察明显更紧张了。
乌遥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又透过后视镜看向乌拾忆，大黑狗正紧绷着身体凝望前方的道路。
气氛太凝重，系统不敢大声说话，【他估计也吃了苹果制品成了接触者，他们眼中的世界出了点问题。咱们要不要再想办法搞点苹果吃？什么都看不到，感觉好不舒服。】
【小遥？乌遥？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刚刚没有减速带，车为什么颠了一下。’
【？】
————
把刘警官送回了家，乌遥打车回到公寓。
路上出租车司机跟他抱怨，最近得病的人越来越多，经常有人突然冲上马路发疯，开车要格外小心。
回到公寓关上门，乌遥立刻打开秦警官送的黑色塑料袋。里面放着一些香蕉椰子水和一个文件夹。
乌拾忆窜到床上，大狗头挤到乌遥怀里，跟他一起翻看。
文件夹里只有两样东西，一张机票，一张手写信。
【岛上不安全快走吧，这是明早8点的水上飞机，能把你送出天堂岛。你要是想，也可以带着狗一起。你帮过警方很多，我希望你能活下去——秦】
乌拾忆抬头看着乌遥，一双狗眼瞪得溜圆。它呜呜两声，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下一秒，乌遥眼前弹出半透明屏幕。
【叮——】
【恭喜宿主获得道具·秦警官的信，开启特殊任务——善意？谎言？】
【请在明早8点前选择是否离开天堂岛】
【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