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世界（16）
如何让数百人在短时间内听从指挥，这就是镇长给乌遥出的一道题。
斗犬场一楼的场地足够大，坍塌掉落的天花板堆积成的碎石堆和密密麻麻的座椅，这些都是掩体。
只要将人群打散，抢在真知会闯入前隐藏到远离入口的掩体后面，今晚的危机就能解除。
如果人群一直留在观众席，真知会的成员会在警察赶来前冲进斗犬场扫射。场内只有一个出口，受惊的观众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
‘混乱’会在警方到来后变成‘混战’，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要死在这。
当过老师的人都知道，无论讲多少道理，班里永远会有不听话的学生。
他们不是听不懂，是不服从。
来观看斗犬的人不是学生，其中有富豪政客赌徒地痞流氓……
这些人不是有权有势，就是横行霸道惯了，远比学生难管的多。
就算乌遥把镇长的阴谋和即将到来的危机，解释的明明白白，也没有任何意义。
说服失败，他和乌拾忆会被抓住狠揍一顿。说服成功，这群人会一窝蜂冲出斗犬场，跟赶来的真知会撞个脸对脸。
人不是木偶，永远有自己的想法。
只有刀架在脖子上，他们才老实。
想在短时间内解决危机，必须有一个人来做恶人。
负责人没理由炸毁自己的斗犬场，他出面等于把观众当傻子。乌拾忆长相太圣父戏路太窄，它举着炸弹跑出去，让人觉得它随时会迷途知返
乌遥当了多年小弟，了解各种类型反派，他来最合适。
唯一不好的地方是他努力营造的人设会彻底毁掉，他不是大众印象中的好人，先前表现出的温和善良富有同情，都是他刻意伪装的。
系统和乌拾忆会意识到他是个骗子，以后会对他有所提防，不再像之前那样配合他信任他，任务难度会因此提高。
乌遥以为换了新工作新系统，跑到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就能开启新生活。
他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有点小聪明真诚可靠经历坎坷却依旧积极向上的普通人。把黑心统拿出来二次利用，展现自己脆弱可怜的一面，博取同情获得好感。
没人喜欢骗子，也没人喜欢真正的乌遥，工作这些年他早就认清了这一点。
摒除一切杂念，乌遥舔舔干裂的下唇，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系统没脑子，傻狗太善良，即使好人人设崩得稀碎，乌遥也有办法圆回来。
可这样一直骗来骗去，他换工作又有什么意义？他有些累了。
算了算自己欠的钱，乌遥迅速打起精神。
骗个人而已他又没害人，挣钱嘛不寒碜。
————
和乌遥预想的一样，真知会没再出现，三分钟后警方赶到现场带走所有人。
听观众告完状，小刘警官走到乌遥身前，掀开他鼓鼓囊囊的衣服，下面只有一圈泡沫。
“我听他们说你在斗犬场埋了炸弹？”
小刘警官戳戳泡沫，“这就是你的炸弹？”
乌遥冲他人畜无害地笑了笑，“没办法，那些观众明明都听到了受害者的呼救，还让他们上去送死，都不是什么好人。我孤单一人只有一条狗帮我，我担心保护不住受害者只能这样了。”
“所以你就恐吓所有人，把在场的人都变成受害者？”
秦警官从后面走过来，“手铐戴上，上车吧。”
乌遥顺从地伸出手。
这么多人盯着，警察要是不把他带走观众肯定会闹起来，这是警方对他的变相保护。
被救下的受害者从震惊中回过神，想跑过来帮他说话，被一旁的警察拦住了。
跟他住在同一个公寓楼的女受害者，正在推搡面前的警察，“你们抓错人了！他是个好人他在救我们！那帮衣冠楚楚的人渣才该进监狱！”
“人头？什么人头？你别瞎说，我没看见他杀人更没看到他提人头！”
“凭什么人渣说话你就信，我说话你就不信！他们会闹我就不会闹？别推我！我有心脏病！”
小刘警官见乌遥脸色不好，偷偷冲他眨眼睛。
斗犬场的事必须保密，警察会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带回去喝茶。没人记得，乌遥自然也就不用负责。
负责人和打手都活着，只是被乌遥打晕了。
至于观众说的人头，负责人的脑袋就在他脖子上，乌遥怎么可能提着他的人头四处走。
小刘警官没看见乌遥威胁观众时狰狞疯癫的样子，他只知道乌遥保护了受害者，是好人。
上警车前乌遥四处看了看，朝站在远处的乌拾忆招招手。
狗男人这次没有立刻过来，在原地犹豫几秒才在乌遥的催促下进了警车。
车内两名警察都坐在前排，后排只有罪犯和狗，这明显不符合规定，但没人在意。
乌拾忆紧靠着车门，坐在离乌遥最远的地方。低垂着头时不时看向乌遥，神色怪异欲汪又止。
乌遥不喜欢这种视线。
怀疑审视探究，那些反派总会这么看他。
像打量商品一样在心里衡量着他的价值，先拉拢后利用，等达成目的再毫不留情把他做掉。
他伺候过的傻逼都是这副德行，黑心统说得对，对任务目标来说他就是根甘蔗。
乌拾忆的目光存在感太强，乌遥根本静不下心想计划，一直都在胡思乱想。
他索性打开后台，想让铜臭味抚平心头的不安。看乌拾忆救助受害者时的积极劲，这次精神值应该涨了不少。
看清数据的瞬间，乌遥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任务目标：黑狗】
【姓名：乌拾忆（你尊重狗，狗喜欢新名字）】
【健康：80（狗瘸了条腿）】
【精神：6（活着不错，死了也挺好）】
【总分：86（精神值过低，警告，数据不稳定）】
为什么？
乌拾忆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就算问题不是出在斗犬场，精神值也该涨个一两点，怎么会一动不动！
‘系统，数据是不是出错了？’
正在摔泥巴的小光球，呆呆地抬起头，【人的精神状态不可能一下调整过来，数据会有延迟，你再等等。】
乌遥烦躁地抖着腿。
【你不要抖腿啊，散财。】
乌遥立刻换了个姿势。
【你之前也没抖腿的习惯，小遥，我感觉你现在好焦虑，看着心情好差。】
‘数据没涨我有点着急。’
【你没看数据前脸色就很难看，你我嗯……你是不是不开心？】
这个新系统很好相处，也没亏待过他，乌遥不想让自己的负面情绪影响到它。
‘哥，宿主和系统是最亲密的搭档，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
小光球掏出一朵泥巴花，【抱歉，我没想到你会有那样的童年遭遇。你的养父母真是人渣，太坏了。】
乌遥：？
【在那么多人面前揭开自己的伤疤，你肯定好难过。这是我捏的橡皮花，希望你心情能好一点。咱们以后别再用这招了大不了少挣点，钱永远没有开心重要。】
乌遥：……
‘那不是我的故事，我有爸妈。’
系统把花扔给他，嘿嘿傻笑起来，【不是你就好，没事就好，你编故事真厉害。】
它的反应超出了乌遥的预料，他不自在地来回调整坐姿，‘不完全是编的，我第一次做任务遇到的反派是个小可怜，这是他的故事。’
系统嘟嘟囔囔，【哇，你有没有帮帮他？】
‘帮了。’
【然后呢，他有没有爱上你？救赎文里都是这样写的，阴暗疯批大佬攻x温柔治愈系小太阳受。】
‘没，他下药把我迷晕，然后拆成零件卖了。’
没人告诉乌遥，他哪里做错了。
可能是他不讨人喜欢，毕竟他那时候还没学会骗人。
系统替乌遥委屈，在空间里骂骂咧咧。捏了个小人贴上反派的名字，让乌遥打它出气。
乌遥望着它，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他扭头看向乌拾忆，男人板着脸侧头靠着车窗，正偷偷用余光看他。
乌遥轻声道：“故事是假的，我编出来骗他们的。”
男人明显一愣。
乌遥拉住他的手，扫了眼前排的警察，凑到乌拾忆耳边低语，“这回没骗你，那些人不单单是帮你救的，我自己也想救。先前的难过绝望都是演的，我今晚没有不开心，也没有受委屈。”
乌拾忆定定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瞬间变得明亮，像是落进了星光。
苹果带来的效果快过了，乌遥眼中的男人逐渐有了狗的特征。它竖着耳朵，大尾巴来回拍打着车门。
这感觉就像是，因为乌遥过得开心，所以它也开心。
可为什么？
他们是什么关系，它为什么在乎他的感受？
工作经验不管用了，乌遥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下意识露出笑容，想说些合时宜的场面话，乌拾忆突然张开手臂一把将他拉进怀里。
乌遥耳边全是乌拾忆有力的心跳声，吵得他大脑发晕。
系统不理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乌拾忆躲着他，是误以为自己害他想起了伤心事？
他们都这么笨，都没看出那个故事是编的？
智商过低处理不了太多感情，事后只顾着开心，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脑海里响起提示音，乌遥再次点开后台数据。
【数据更新】
【任务目标：黑狗】
【姓名：乌拾忆（你尊重狗，狗喜欢新名字）】
【健康：80（狗瘸了条腿）】
【精神：36（狗有精神了）】
【总分：116（精神值过低，请尽快提升）】
乌遥沉默半晌，垂头靠在乌拾忆胸口。
还是傻子好，以后他就跟傻子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