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女儿心，男儿身
第二天，天刚朦朦亮，一家人便忙活起来。
二宝的妹妹应儿把昨晚剩下的面条当早饭端到她床前；二宝的娘端着水盆也跟着进来，道：“二宝，好一些没？还疼吗？”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说疼，怕二宝娘多问，自己此时并不想说话；说不疼，只要稍微动一下就疼得要命。
二宝娘见她不语，知道是疼的。盆里洗了毛巾给他轻轻擦脸、擦手。接过碗，喂她面条，一边喂，一边流泪。小女孩应儿也陪着娘一起流泪。
易惠看着妇人，她毕竟是二宝的母亲，忍不住道：“我……不怎么疼，你不要哭！”
二宝娘道：“儿啊！我是心疼……心疼你哥俩！昨天八月十五，是你两个十六岁生日！我煮了两碗麦子面……可大宝却丢了！这碗长寿面你就替他吃了吧！若是他有个好歹……就把他的寿命续给你，我和你爹心里也好受些！”
她想：二宝还有个孪生兄弟叫大宝？……待到娘出去，她认真地看着女孩，并向女孩伸出手，道：“坐到我旁边来，我想和你说话。”
女孩慢慢坐到床边上，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二哥，你想说什么？”
易惠一时不能转换自己的身份，抬胳膊看了看穿在身上的粗布衣服，假装随意地摸了摸身体和脸，提醒自己此时已换了时空。不自然地轻咳一声，问女孩：“你叫什么名字来的？应儿，是么？”
见女孩用奇怪的目光看过来。她反应过来，指了指自己的头：“我大概是脑子坏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一直没敢说，是怕……你们伤心——你告诉我，我……们家有几口人？”
这个头顶扎着两个发髫的小女孩，瞪着懵懂的大眼睛，并不知道从哪说起。
她提醒道：“刚才……娘说，我和大宝十六岁——你几岁？ ”
女孩道：“九岁。”
“大宝是我和你的大哥？”
女孩轻轻点了点头，并不出声。
见眼前这个小妹妹并不多话，问一句，说一句；不问，一句也不说。她心里着急，道：“去把爹娘请来，我有话说。”
女孩听了，立刻跑到门口，喊：“爹！娘！二哥叫你们进屋！”
爹和娘喘着粗气跑进来，娘问：“二宝，怎么了？身上还疼得厉害？”伸手欲试额头。
她下意识地用没受伤的左手挡了，看了妇人，又看向男人，抿一下嘴，开口道：“爹，娘，我……此时脑袋仿佛是空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听了这话，爹娘面面相觑。
女孩道：“二哥连咱家几口人都不知道！”
她有些尴尬道：“是！我……什么都忘了。”
圆宝：他们哪里知道二宝已换了灵魂！
她轻轻握了握左手，表示同意圆宝的话。
二宝的爹娘相互对视一眼，二宝娘惊恐道：“凤凰山上冤鬼邪怪多，二宝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二宝爹微微点头,又微微摇头。
她心里知道自己的来历，怕他们多想，赶紧道：“爹娘不要多疑，我只是……脑袋坏掉了，一时记不起从前，过些日子会好的。请爹娘从头告诉我，我会记住的！”
二宝的爹看一眼二宝的娘，又看向二宝，道：“咱家姓祖，你小名叫二宝，大名叫祖仙。”
“我的大名叫……祖仙？咱家祖上有仙人么？”
“咱家祖上没有仙人，但是咱们国君祖上是仙人。”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爹道：“关系大着呢！你伤了脑子，一时也记不下太多东西。你只要记住：以后有官府的人或陌生人问你的姓名，你就说你叫凤祖仙！凤是国姓，每个人都要把国姓加在本姓的前面，这是历代凤王的规定，不然的话，要挨打的！”
她想：这凤王还真是不讲理！
二宝爹继续说道：“你和大宝是孪生子，他比你先落地，他大名叫祖护。不过，你两个的大名只有学堂里的教书先生叫，我们都叫你两个的小名。”
“我……大哥是怎么丢的？”
娘想说什么，却说不下去。
她又看向二宝爹。二宝爹叹了口气，道：“昨天，你和大宝、姜辛、木子隐……你们六个小孩子去凤凰山打柴，被凰国人贩子追赶，大宝和姜芙被人贩子抓走了；你掉下山崖；只有姜辛和木子隐两姐弟跑了回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又依次看向二宝娘和小女孩：“我们家原来有五口人，大哥被抓走了，家里只有四口人了，是么？”
爹点头，道：“其实我们家原来有六口人，你还有个大妹妹，五岁时因病夭折了！”
“是……这样？”她在心里计算：二宝的那个大妹妹，如果还活着，此时应该有十二三岁了吧？
娘伤心道：“原本五个孩子，死的死，丢的丢！如今只剩下你和应儿两个了！”
“五个？”她不由得说出声。
“是！你们兄弟两个的上面，还有一个……刚出生就死了！不然，你们应该有个大姐！”
爹无奈道：“眼下，只能管活的了！二宝，你……一定要活下来！”
她强打起精神：“好！”心想：我当然要活下来！
圆宝：就是！不然咱为何下凡来？
二宝娘见儿子有时心不在焉，有时眼神躲闪，神色、语调与受伤之前完全不一样，不由得双手端着他的脸，左看右看，道：“胳膊腿断了倒是没什么，小孩子好得快，躺个两三个月也就好了；这脑子坏了可如何是好？……”
二宝爹愤恨道：“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脑子坏了也好，人贩子不要残废！两个儿子，总要留下一个在身边！”
二宝娘：“咱家虽穷，但一家人在一起，总是比分离好！可大宝他……此时不知生死！”
看到二宝娘伤心流泪，她指了指自己的头，道：“等我伤好了，我去找回大哥！”
娘赶紧摆手道：“傻孩子！你可不能去！若你再丢了……我和你爹，还怎么活？”
二宝爹：“昨晚，姜辛和子隐带领我和你大伯、三叔找了半夜，才从山沟里找到你，你当时浑身是血，没有一丝气息……把你抱回家，放在床上，以为你活不了了……” 想到昨晚，爹还是后怕到舌根发硬，说不下去。
原来二宝是这样摔死的！可恶的凰国人贩子！
过一会，她又问：“凰国的人贩子为何要抓凤国的小孩子？ ”
二宝爹道：“凰国国君是女的，所以重女轻男。因为女人生小孩、养小孩辛苦，凰国的女人大多都不愿意多生。这样一来，凰国的人越来越少，所以才会抢凤国的小孩子！”
“凤国凰国……这两个国家听起来就像兄弟似的！”
二宝爹道：“你真说对了！凤凰两国一开始确实是一个国家！后来分裂，以凤凰山脊为界，一国分为两国！”
“一国为何分为两国？”
二宝爹道：“这个说来话就长了，等以后有空再说给你听！”
她假装意犹未尽：“那，凰国抢凤国的小孩，是当自己家孩子养么？”
“不是！听被人贩子抓去又跑回来的孩子说：抢去的男孩子卖给那些大户人家做苦工；女孩子卖去当侍女……如果孩子太小，人贩子会把孩子们圈在一起，先养个两三年，教一些礼数、规矩和伺候人的技法；聪明伶俐的，还会教认字、琴棋书画，这样更能卖个好价钱。 ”
她愤恨道：“等我养好伤，我要为二宝报仇！”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忙纠正：“呃，呵……我自己就是二宝哈——我……要为我自己报仇！这帮坏东西，害我跳崖，我不会放过他们！”
二宝的爹娘疑虑地看着二宝，三个人面面相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