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落凡尘，摔成重伤
易惠从无底云台落下，不知过了多久，醒了。
她昏天晕地地睁开眼，看到自己躺在一张旧床上，床边站着两个穿灰色旧衣、头上挽着灰色头巾的中年男女；旁边站着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子。看小女孩那质暗的头发和枯黄的面色，就知道住在这样一间低矮、昏暗、杂乱的屋子里，是贫苦的一家人。
只听那中年妇人叫道：“儿啊！你终于活过来了！”说完，衣袖擦泪。身边的女孩子也凄声嘤嘤。
旁边的中年男人说道：“活过来就好，再苦也是活着好！”
她不知道说什么，想坐起来，身体却僵硬，浑身疼痛。
那妇人见状，赶紧叠了几件旧衣物，把她的头垫高。
她稍稍抬头，见自己也穿着灰旧的衣服，左腿和右胳膊上绑了木板；手背上都是擦伤，头一转动，脖子也疼； 一摸额头，缠了粗布。
她闭目行思：我这是到凡间了？这个破屋子，就是我在凡间的家？眼前这三个人，就是我在凡间的家人？在天上时，想像过凡间的辛苦，没想到这么苦！若此时在天上的祖母和父亲知道我这么凄惨，肯定会心疼！想到祖母和父亲，不禁落下泪来。
那妇人见他落泪，用自己的衣袖为她擦去，道：“儿啊！是爹娘没用，没能力护着你，让你伤成这样！”说完，泪流不止。
爹娘？那人文卷上说，凡间的爹娘就等于是天上的父亲母亲——可是，我并不认识他们，更不能接受他人为父母，这可怎么办呢？
她又稍稍抬头看了看自身，左腿和右胳膊也动不了，伤成这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直直地看着妇人，小声道：“我这是……”没想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变成了陌生的男声！下意识地触摸自己的身体：这是男儿身！
此时，多想照照镜子，看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眼珠子向两边看了看，这穷家，大概是用不起镜子的。算了，自己说话的声音变了，模样大概变得更是不堪了！既是用了凡人的肉身，那就随它去吧！反正不是自己的，眼不见为净！
妇人抚摸他的肩膀，用悲苦的声音道：“儿呀，你大伤刚醒，躺着别动！”对身旁的女孩说道：“应儿，快去给你二哥端长寿面来！” 女孩应声离开。
她傻呆呆地想：我是那女孩子的二哥？看样子，这妇人是母亲；那男子是父亲；那女孩一定是妹妹！那我是……这对中年男女的儿子？歪头看向门外，虽不见明月，却见地上撒满白色月光，此时果然是人间的八月十五月圆夜！这天地之间，一转一换，真就颠倒了乾坤！
她知道自己的灵魂形体已附身到了这家二儿子的肉体上。只是她想不明白，自己在天上是女孩子，到了凡间怎么变成了男孩子？ 在天上时，祖母总说我像个野小子，此时，莫非无意中被祖母说中？
她想说话，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也听不得自己的声调变成男声。可自己的灵魂住在这凡身里，也只能依从那妇人吃了几口面条，又喝了几口药汤。嘴里苦，也不想说话。闭目思索一会，语音模糊道：“我累了，你们都……”她想说：都退下吧。可这一家人不是侍从。要怎么说呢？她咬唇思索。
好在那妇人是明白的，道：“已是半夜，让二宝歇着，等明早天亮，他会好受一点！”
听到人走出去的关门声，她咬着牙用力抬头看，确定四下无人，想双手合一，念动口诀，叫醒圆宝。无奈右胳膊上绑了木板，根本抬不起来，一动就钻心的疼，只好先放弃。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拭着抬右胳膊。
圆宝开口道：不用念口诀，我早醒了！
她无声惊奇道：你早醒了？怎么醒的？你在天上时清语脆声、口齿伶俐，此时为何声调木钝含糊？
圆宝：是无底云台那个戴乌金面沙的执行官，把你的回魂丹打进我嘴里了！那厮的法力果然了得！我正睡着呢，他一掌将那丹打进我嘴里，把我震醒！我禁不住“嗷”一声，舌头赶紧卷起回魂丹，含紧，就随你落下云台了！
“幸好你舌头长！&34;
圆宝：可不是呢！我是灵体，丹是灵丹，若是回魂丹被我咽进肚子里，只怕两年后你历练圆满回天，那丹早已溶化在我肚子里了！
“好险！丹含在嘴里让你难受了！”
圆宝：我不难受，只是说话不利索而已，你不要自责！
“我……自己倒霉，还拐带着你跟着受苦，真过意不去！”
圆宝：不管怎样我都愿意跟着你！不过，你附身的凡体受了重伤，又投宿到这样贫苦的人家，确实够倒霉的！
“我记得神仙卷上说，历练者，除了身世会变，性别、年龄都不变。我在天上原本是女孩子，为何到了凡间变成了男孩子？既然你落下云台就醒了，那我沉睡的这一段经历，你还记得吧？”
圆宝：记得！从云台落到凡间，你的灵魂形体飘浮在凤凰山正中间的上空，你先去了凤凰山东边的凤国国都寻找附身，但你的附身已被人占用；你又沿着凤凰山向北飘移，最后来到了凤国最北面的抚州县祖二海村，附身到这个叫二宝的少年郎肉身上。
“一人一个身世，是谁冒顶我的女儿身，把男儿身留给我？”
圆宝想了想，道：还记得排在你后面的冲蛇么？它原本就雌雄难分，没准是它占了你的位置！
“奇怪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圆宝：不奇怪啊！有人天性善，有人天性恶。
“按顺序，大家依次落下，我第六名，冲蛇第七名，它排在我后头，又怎能跑到我的前头，占了我的位置？”
圆宝：我记起来了！从云台落下后，其他六人顺利地穿过天地之间的结界，只有你被千里目撒开的捕灵网捕住探查，因此耽误了时辰。大概就是在那时出现了排位颠倒，你从第六名变成了第七名？
“我被千里目捕获过？！”
圆宝：是的！
“我被他人冒顶了身世，是因为我误了时辰才给了他人可乘之机？”
圆宝：大概是这样的！
“既是这样，我也不恼！我恼的是：他占用了我的女儿身份！今后，我这女儿心、男儿身，让我如何面对自己和二宝这一家人？而且，我也不知道这个叫二宝的人，是何模样……”
圆宝说服道：你的灵魂已附身到了二宝身上，那么，二宝的声音、相貌你都得接受。好在，你和二宝年纪相同，少女学少年，也算方便些。
她无力地举起左手，像是把手掌心当镜子似的。
圆宝把二宝的样子印在心里，安慰她道：你长得——不是，是你附身的二宝长得挺俊秀！就是面皮比你的原身黑一点。
她不知道说什么，脑子里一片灰暗，一团乱麻。
圆宝又安慰她：老夫人常说，万事由天定。你这女儿心、男儿身，也许就是天意吧！
“就算是天意，可我却想不明白：那千里目为何单单捕住我，误了我的时辰？”
圆宝：既是天意，机理肯定深奥，你我也是不能明白的。此后两年，你要用心适应新身份了！
“可我，对这个新家一无所知，也不敢多说一句话，连一个字都不敢说，生怕漏出破绽。”
圆宝：你的灵魂形体附了二宝的肉身，他的爹娘并不知道二宝的魂魄已出窍，去了虚无处。他们还以为你这个借二宝皮囊的就是他们的孩子。你要小心，不能引起他们的怀疑！
“我以后要怎么做呢？ 下凡前，祖母说，悲苦的日子每天都是煎熬！不知道我能不能熬过两年！ ”
圆宝：既然你选了这条辛苦的路，就要坚持；实在坚持不下去，那就回天呗！
“我若坚持不了还有回头路可走，二宝的爹刚才说活着就好——凡人活得这样辛苦，却依然想活着，真是奇怪！”
圆宝：凡人就是这样，什么都不想，活得反而好一些；想多了，就活得难受了！
“什么都不想清楚，能活好么？”
圆宝：凡人的寿命不像神仙那么长久，也只能边想、边做、边活。再说，凡人心窍未开，也想不了那么多。
“做凡人真无趣！好在我只当两年凡人！ ”
圆宝：你附了二宝的身，却没有他的记忆，时间久了，他的爹娘肯定会怀疑你！不如等到天亮，你告诉二宝的爹娘，就说你头受了大伤，什么都不记得了，让他从头告诉你所有。有了这个借口，也许他们就不怀疑你了！
她闭目想了想，道：“也只能这样了！”想翻个身，却疼得龇牙咧嘴，她痛恨道：“是何人下手如此歹毒，把二宝的肉体伤成这样？我要替他打回去！ ”
圆宝：肉体是他的，灵魂是你的，有灵魂的肉体才有意识。所以，伤的是他，疼的自然是你！
她想动一下胳膊腿，全身僵硬，动弹不了。咬牙切齿道：“我一定要为二宝报仇！”
圆宝：二宝的右胳膊和左腿都断了，凡间有伤筋动骨一百天的说法。你先替他养着吧，等养好了伤，再为他报仇不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