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二
二
胃省发生大塌陷之后,因为业务上的需求,省内没有配车的台站纷纷上交申请,要求省局给台站配备车辆。这种要求由来已久,台站之间的交流有车方便,省局来人有车顺利,现在的单位没有一台轿车就不能算作一个单位。没有车的台长还有一个理由,有车的台站,省局拨付养车的费用,还有司机的工资。没有车的单位,省局一分钱不给。这不公平,要不然先把养车的费用拨付给台站,车辆可以缓配。省局的处室也有这个情况,连资料处都提出配车的要求。
郜局召开局领导会议,专门针对这些要求进行磋商,会议进行了一个星期,作出了决定:有车辆的单位,省局只配发定额的车辆养护费用,不再设专职的司机,司机由单位职工兼任,原司机参与日常的值班工作,费用超出定额的部分由车辆所属单位自筹。没有车辆的单位,发放车补,台长、处长每人每月补助一千元,其他人员每人每月补助三百元。
在周二的例会上,常规程序结束以后,人即将散去的时候,甄台说:“大家讨论讨论,我们台不要车如何?”一句话使站立起来的人又重新坐稳,大家没有想到甄台会提出不要车的问题。钱科说:“文件里没有提到有车不要的情况。”甄台说:“我是这样想的。比如,我们单位的车一年的养护费用超过五万,这还是没有司机的情况下,加上出差时多一名司机的补贴,八万是不够的。要是没有车,省局给我台的车补一共是四万多一点。我们不要车而是要车补,那头省钱那头费钱谁都清楚,郜局不会不答应的。”单位的车实际上就是台长的私家车,全体职工全年用车时间的总和不会超过一个月,职工还拿不到一分钱。台站没有车,普通职工每人每个月得到三百元,一年就是三千六,自己打车都用不了。职工肯定同意,关键是台长,既然甄台同意,大家求之不得,没人关心甄台弃车的真正原因。乌科说:“那感情好,有人可啊——,是吧——,都明白的。”钱科说:“关键是台长,你不要车我们何乐而不为,我支持弃车拿车补。”“你妈X的,傻子才要车不要车补哪。关键是你妈X的甄台不会开车,这台车不掌控在甄台的手中。”甄台非常不满刘朝阳的话,指着他说:“刘朝阳你闭嘴,我会开车。我是在为大家着想,反对弃车的人超过半数,车就留下。”刘朝阳大声喊道:“你妈X的,我看谁敢反对,你妈X的。”
甄台说:“钱科,你去医院征求一下汪台的意见,要委婉一点地说。”钱想说:“我不去。去不去都一样,他一个人的意见无足轻重。”甄台的心里直犯合计,征求副台长兼司机汪台意见的过场不能不走,派谁去好呢?钱想是最佳的人选,自己连一个手机都不愿意打。甄台说:“钱科,你给小娜打一个电话。”“甄台,不是我不打,是这样的电话不好打啊,你自己打吧。”甄台说:“钱科,就决定你打了,如果汪台不知道这件事,那么出现任何的落烂都由你负责。”乌科说:“钱科,就是你打最合适,你不打这电话是在反对啊——,更是反对大家啊——,是吧——,都明白的。大家说,钱科答应了,是吧——,都明白的。”刘朝阳说:“你妈X的,钱科,就是你的事了,事后甄台请你喝酒。”杨光哼唧道:“多余求他,你不让他去说,他就不说了?笑话。这让他去说,他还倒拿一把。”钱想说:“行了,杨光你别说了,我打这个电话。”
甄台为了成功弃车,面见郜局,细说弃车后台站和省局双方的得失。郜局很高兴,“可以。把车卖了,钱多就顺延到下一年,不够的由省局补发。”
甄台回来就张罗买车,在周二的例会上,他说:“一切走正规的途径,先找一个评估机构给车定价。”这天下午,汪台已经出院了在家休养,给甄台打来电话:“甄台,评估的车价出来了吗?”甄台说:“啊,是一万七。”“甄台,这台车我想留下。”“啊,汪台,不好意思。评估公司给找了买主,钱都已经到单位的账上了。”乌科说:“甄台就是神速,夜长梦啊——,是吧——,都明白的。”刘朝阳说:“你妈X的,这车加上一万元,我还要,你妈X的,一转手就,”甄台怒了,说:“刘朝阳你闭嘴,车要是到了台站某人的手里,钱拖欠着,到时候,你刘朝阳又换一种说法了,不对的都是我。”“你妈X的,甄台说得对,你妈X的算我多嘴。”
汪台要去省城肿瘤专科医院进行三个疗程的放疗,走之前来找甄台,这是汪台病后第一次来到台站。汪台对甄台说:“甄台,帮帮忙,去省局为我争取一笔大病救治补贴。”汪台的妻子小娜说:“小汪指望这笔钱去做放疗,我先谢谢甄台了。”甄台认真地说:“当然,应该的,我已经同省局的有关领导沟通过,继续沟通,继续沟通。”看来任何沟通都是无用的,有关领导说话都很好听,一提拨钱就让等待。甄台去见郜局,“郜局,我是为汪台的大病救治补贴来的。郜局,您看?”郜局说:“大病救治补贴是一笔固定款,这是整个局的,当初设立的时候,系统内年轻人多,病人少钱充裕。现在,病人多额度没有增加,他妈的平均分摊一个人的头上得不到多少。人已经得了重病,本来就应该得到帮助,局里的领导也不是冷血动物,经过商量决定每个重病人给一个定额二万元。近几年,年年的专款都不够用,省局都要从其它的款项里挪用一部分来填补这个缺口,他妈的负担越来越重。前年的已经付清,去年的还没有发放。有的病人已经不在了,钱还没有拿到手,局里也觉得不好意思。”甄台轻声说:“郜局,我知道。不是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来给郜局添麻烦的。汪台同我的关系,郜局可能也略知一二。难就难在这一点上,不论是什么理由,只要钱不到位,就是我没有尽心尽力。郜局,要是我有办法是绝不来给郜局添麻烦的。”郜局说:“省局在筹建数据中心、台网中心的办公楼和职工住宅楼,他妈的先建住宅上面不批,先建办公楼住宅楼就别想再建。资金来自三方,古家局给一部分,去省政府争取一部分,还需要省局自筹一部分。省局的资金必须先到位以后,另两部分才给拨付。局里一下子筹措不到这么多的资金,他妈的只好先拆借来充账。”“郜局,我明白。汪台那里是一天都不肯等的,要用这笔钱来省城做放疗,我来就是想和郜局求一个可行的办法,能不能作为一个特例。”“不是只有你们台站的一个病人,给你特例不给他特例?他妈的退休的人更难缠。”“郜局,您看能不能我自己想办法先垫付?”“可以,有钱以后先给你台拨付。好,就这样吧。”这是郜局下了逐客令。“麻烦郜局了。”甄台说完赶紧后退着出了局长室。
甄台对钱科说:“先给汪台预支二万元,让汪台打一张借条,待省局专款拨到我台账户以后再进行核销。”钱科说:“甄台,不能这样做,一个将死之人的借条,甄台你想一想啊。”“我没有想到这一层,钱科认为如何处理好?”“省局同意预支的事情不对汪台说明,反正汪台也不参与经济工作了,只说是甄台为他争取来的大病救助款,按照正常的程序做单据让汪台签字。”甄台佩服钱科的细心,“钱科,这单据能正常入账吗?”“日期先不填写,暂时不入账,是用来代替借条的,将来入账也是正规的,郜局同意预支就不存在日期上的问题。”甄台说:“钱科考虑得很周到。”“我这是在替甄台着想。”甄台说:“我明白,明白。”
杨光去省局开会,晚上会餐,喝酒的时候公孙处说:“杨哥,我们几个人明天中午去医院看望汪台,下个星期汪台就要出院了。”杨光知道公孙处的意思,也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汪台。“公孙处,车上有地方吗?有地方捎上我,我也去看看他。”公孙处说:“没地方不怕,我再找一台车。”
次日,一行人到了医院,病房里没有人。公孙处给汪台打手机:“汪台,我来看看你,还有几个老相识也来了,都在你的房间里。”汪台同妻子正在楼下的广场散步,听说公孙处来探望,立刻回来了。汪台的头发已经长了起来,完全盖住了刀痕,笑容微微,挨个同来客握手,语言流畅,根本看不出来是一个做过开颅手术的病人。杨光始终跟在人后,走的时候塞给小娜二百元钱,说:“我的一点小意思。”
汪台放疗结束,办好出院手续以后去了省局,拉着公孙权去见郜局。“郜局,我来谢谢郜局,谢谢郜局在我治疗期间给予的帮助。”郜局说:“身体恢复就好。”“我来求郜局一件事。”郜局抬头看了汪台一眼,没有说话。“我去世以后,恳求郜局对我儿子给予照顾。”公孙处说:“汪台谈的都是假设。”“希望是假设,我也不想来麻烦郜局。”郜局说:“可以,可以给予照顾。”汪台起身,对郜局深鞠一躬,汪台已经哽咽,“谢谢郜局。”
回来以后,汪台去见柳局和冯局,“我是来求柳局的。”柳局没有言语。“我去世以后,我的儿子想进角亥台来工作,求柳局帮帮忙。我已经见过郜局,郜局答应给与照顾。我十分清楚,没有柳局帮忙这事成不了。”柳局说:“汪台,不要着急,等孩子毕业以后再说。汪台身体好好的,别说一些令人伤感的话。”“柳局,我十分清楚,我的时日无多。”柳局知道无法摆脱汪台,看着恳求的汪台,只好说:“能帮的我一定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