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输液
换了衣服,和剧组众人道别后,许嘉禾回了酒店开始收拾行李。
她收拾着,小姚在一旁念叨着,“顾一姐,你要不休息休息,明天再回?我怕你这样回去,林姐会杀了我!”
“没事儿。”许嘉禾把电脑装进了背包,“不会杀我就行。”
“顾一姐,你就让我帮你收拾吧,你都发烧了!”
“没事儿,低烧,我又不是动不了了。”
小姚欲哭无泪,“顾一姐,你还是跟我去医院吧,你不是告诉宋教授明天回去吗?这会着急走也没有一个宋教授在机场接你啊。”
许嘉禾将最后一件衣服放进箱子,合上行李箱站起身,“刚当完伴娘的小姚小姐,这叫惊喜,惊喜!知道不?”
小姚顿时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蔫蔫地跟在许嘉禾后面去了机场。
近三个小时的行程,许嘉禾几乎都在飞机上昏昏沉沉地睡着,听到广播里飞机降落的提示音才睁开了眼。
不过离开了十几天,却好像许久未见江城一般。机舱门缓缓打开,江城的风轻轻吹拂,卷走一路的疲惫,迎接归家的孩子。
qr有一位专职司机,王师傅,负责许嘉禾在江城的活动,今天来机场接她们的也是他。王师傅是许嘉禾醒来后才专门为她开车的,平时没去过祁家。
今天生病的许嘉禾随口一句“回家”,王师傅只当是她和宋沂的家,也没多问。
许嘉禾站在电梯门口才想起来没和王师傅说清楚,生病误事啊。索性她现在只想躺在床上,就没让王师傅再跑一趟。
许嘉禾吞了药,随手将手机扔在床上,裹紧被子,脑袋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混沌的梦中,许嘉禾看到了许久未想起的前世。果真如卖花奶奶所说,此消彼长,每想起一分现在的记忆,前世孤独的许嘉禾就会从她记忆里淡出一分。
她已经许久未想起那个孤独的许嘉禾了。
其实,孤独的许嘉禾曾经也遇到过一个温柔的男孩,不是宋沂,是林雨舟。
他们相识于海城,不同于现世的因合唱结缘,前世的他们从未合作过。一个逃离家庭,独自在海城生活;一个怀才不遇,竭力在磨难中成长,惺惺相惜的两人因一场唱歌比赛结缘。她敬佩他茁壮的生命力,他被她傲人的音乐才华吸引,两人的交流也越发的多了。
他们时常在一起聊音乐、聊梦想、聊未来,像是在彼此的音乐路上找到了结伴同行的伙伴。感情也在日益的交流中渐渐升温,心照不宣的交流下,大有恋人未满的趋势。
朦胧的一切止于林雨舟签入了一家老牌唱片公司。
他很幸运地遇见一位慧眼识珠的领导,也越来越忙,每天都奔波在各种通告单中。他们每日的交流逐渐变成了两天一句问候、一周一次深聊。一天天过去,来自林雨舟的提示音越来越少地响起,最后,再也没响起来过。
两人本就没有任何互相认可的关系,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并没有任何的不妥。
更何况,她早就习惯身边人的走散。
许嘉禾重新变成每天以写词谱曲为生活的顾一,直到海城公司抢走了她用心血创作的歌。从那以后,生活开始翻脸无情,在她面前竖立了一道又一道关卡,冷漠地凝视她的苦苦挣扎。
父亲、弟弟、领导、被夺走的音乐,一层一层地裹在她的身上,让她喘不过气,浑身的血液都在发烫,叫嚣着争夺着涌向头顶。
许嘉禾倏地睁开眼,推开盖在她头上的被子,重重地喘着气,一时间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忽然碰到被子上冰凉的手机,她看了眼,晚上十点零五分。
她愣愣地摸到自己的额头,好烫!怎么这么烫?发烧了,对,发烧了。得去医院打一针,对,去医院。
许嘉禾脑子里混乱不堪,理不清看不明,只有唯一清晰的念头,去医院,不然一个人在家烧傻了也没人知道。
她浑身像烧开的水壶,发散着惊人的高温。许嘉禾下意识摸到衣帽间,找到了一顶帽子随手盖住一头未打理的卷发。
脑袋刺痛,思维迟钝。头发怎么卷了?好像拍戏了?不知道,算了不想了
许嘉禾一个人打车来了医院,晚上的医院急诊依然人来人往,人声嘈杂里她拖着灌了铅的腿缴完费,戴着口罩帽子坐到了输液大厅的角落。
很快有护士上前来为她输液,许嘉禾沙哑地向护士道了谢,估算着一瓶水输完的时间定了闹钟就靠在椅子上浅眠。
浑身烧人的温度让她睡得并不舒服,喉咙里像是有一团火无休止地烧着,一点一点吞噬她的水分。
像是过去了好久,她心底一惊,睁眼看了眼时间,原来才过了二十分钟,还没到闹钟的时间。
许嘉禾刚想继续睡,一通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顾一姐,你吓死我了,你在哪儿?”
那边小姚带着哭腔,焦急地说道:“我不放心,想打电话给你可是你没接,我就打给了宋教授。没想到他没有和你在一起,我告诉他你提前回来了,在你们的家,还发烧了。宋教授匆匆赶回去没见到你人,打你电话也没打通,都快担心死了。”
许嘉禾拍了拍滚烫的脸,脑袋清明了些。
小姚,她的助理。
宋教授,宋教授,宋沂,对,是宋沂。这是在江城,有妈妈和宋沂的江城。
“我在医院输液。对不起,小姚,手机静音了没有听到。”
“顾一姐,你怎么一个人去医院了?至少让宋教授陪你一起啊,你快给他回个电话,他肯定也担心死了。”说完,小姚雷厉风行地挂了电话。
许嘉禾这才发现通话记录里小姚和宋沂的未接来电,大概她刚出门来医院宋沂就回家了。
拨通宋沂的电话,他很快接起,“喂,嘉嘉?你在哪儿?”
宋沂像是在外面,着急的声音伴随着汽车的鸣笛。
“我在三院输液大厅。”许嘉禾有些愧疚,低声应道。
“好,我马上过来。”听到她的声音,宋沂冷静了许多,抚慰人心的温暖穿透了屏幕,“我在三院附近,一会儿就到。”
“嗯。”
许嘉禾握着手机发怔,余光瞥到前排座椅有人坐下来,她抬头,是一对带着孩子来输液的夫妻。他们哄着怀中脑门上戳着针的孩子,担忧地关注着孩子的一举一动。
许嘉禾收回视线,把手机的静音关掉,开了响铃模式。
这一开,再也没关过。
宋沂确实很快就来了,刚进输液厅就看到在角落发呆的许嘉禾,他拎着打包盒大步走到她面前,“嘉嘉。”
许嘉禾回过神,仰头看向面前穿着简单深蓝衬衫,黑色休闲裤的宋沂,“嗯。”
宋沂轻轻摘掉她的帽子,伸手摸她的额头,微微皱眉,“怎么没早点来医院?难受吗?”
许嘉禾垂下眼,把头轻轻磕在他的胸前,“难受。”
宋沂抱着她,轻抚在她的脑后,摩挲着微卷的长发,“我去看看有没有病床,好吗?”
她摇头,“没事,不用床,坐这儿就好了。”
宋沂看了眼输液瓶,又摸了摸她的头,坐到旁边的椅子上,“饿不饿?我在路上买了粥,吃一点?”
“不饿,不太想吃。”
“那先喝一点水?嗓子会舒服些。”宋沂将水杯递给她,许嘉禾干涸的喉咙总算得到了解救。
“听小姚说你中午就没吃多少,晚上大概也没吃。喝一些吧,我特地买的。”宋沂揭开小米粥的打包盒,热气腾腾。
许嘉禾想要接过,宋沂却将勺子喂到她的嘴边,笑着说:“病人要有病人的自觉,只管张口,不用动手。”
她张开嘴,吃了下去,“之前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一直告诉你明天杀青。”
她咳嗽了两声,继续道:“昨天晚上才感觉感冒了,我以为吃了药就好,没想到今天会这么严重。”
宋沂又舀了一勺,“先吃,等会说,嗯?”
许嘉禾吃了一口,摇摇头,“今天发烧,人迷糊得忘了告诉王师傅要去祁家。回家之后就开始睡觉,你知道的,我手机一直静音,所以没接到你们的电话。后来我又做梦了,分不清现实和梦,还以为自己在海城。”
以为在海城,以为自己是一个人。
宋沂认真地看向她,似要彻底打破她那虚幻的梦境,“你在江城,一直在。我们是夫妻,永远都是。”
“我知道,在江城真好。”
吃了几口粥,许嘉禾实在没有胃口,闭眼靠在宋沂肩上低声说道:“宋沂,我做梦看到在海城的许嘉禾和林雨舟,他们从来没在一起过。”
宋沂侧脸在她耳边轻声低语:“现在、以后,都是我们,就够了。”
他调整坐姿方便她靠着,“睡吧,输完我们就回家。”
“嗯。”鼻间淡淡的薄荷伴随她渐渐睡了。
耳边没了许嘉禾浅浅的说话声,取而代之的是她平缓的呼吸,是医院的人生百态。
无论黑夜还是白天,医院里少不了医生们白袍加身救死扶伤的身影,也少不了病人们或疼痛的呻吟,或失去希望的颓败,又或重获新生的庆幸,人生百态,自浓缩在这一方与死神赛跑的赛道上。
“宝宝别哭了,爸爸妈妈都陪着你呢,乖乖睡一觉,睡醒了你就全好啦。”前排的一家人温柔地安抚生病输液正抽噎的孩子。
“妈,我早说了,剩菜剩饭不能吃,今天你吃的鱼都放多少天了,省那点菜让你遭了大罪。以后每天我看着你,绝不让你像仓鼠一样囤货。”隔壁的女孩无奈地和节俭的老母亲约法三章。
“老伴儿,你可要把身子养好了,小毛病也不能马虎啊。”满头银丝的奶奶和一旁神游的大爷商量着,可大爷只是看着输液瓶并不说话。奶奶有些气愤,似是埋怨,“老头子,怎么不搭理人?又不记得我了啊。”
小小一方,是千千万万的家庭。
他已足够幸运,足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