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应
宋听澜听到这句话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房间里暖气开的很足，齐嫣的脸却是青白的，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冷冰冰的病态的气息。
一丝碎发沿着少女瘦削的脸庞滑落下来，她冷漠地重复：“你跟他分手。愿意吗？”
在意料之外的，宋听澜听到这句话没有惊讶和愤怒，甚至是连觉得好笑的神情都没有，只是微微显露出一些不解的模样，平淡回答：“我不会和他分手。”
这是意料之中的回复。齐嫣冰冷地勾了勾唇，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头忽然又说起了别的。
“我爸最近很辛苦，他工作上出了一些问题。”
闻言，宋听澜抬眸看向她，道：“发生什么事了？”
她其实有一点奇怪。
以往齐嫣是从不会在她和沈江秋面前提起齐隽的任何事情的，更不允许她们在她面前提起。
沈江秋也是很早就明白了这一点，后来才慢慢地令齐嫣接受了她。
但现在她却在宋听澜面前主动说起齐隽的事。
想到沈江秋说过齐隽主动提出让她放假以后回榆城，还专门给她定了最近的一个航班，再加上齐嫣刚刚说的那番话，宋听澜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地方开始不对劲了。
齐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珠很黑，由于生病脸部轮廓瘦削的厉害，显得她看上去有些过于锐利。
她没有正面回答宋听澜的话，只是冷淡地重复了一句：“他真的很辛苦。”
宋听澜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齐嫣这会儿看起来有一点不对劲。少女顿了顿，数秒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现，若无其事地道：“我知道了。”
她说完这句，齐嫣深深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接着像来时一样没有征兆地起身，似乎是打算离开。
在彻底离开这个房间之前，瘦削的少女突然在门边停下，转过身。
宋听澜不解地望着她，听到她说：“我听沈阿姨说了，你在那边过的很好，很适应。”
齐嫣忽然笑起来，道：“你的适应能力真的很好。很厉害。”她脸上出现了一种在回忆的神色，“我还记得你刚来我家的那一年，也是很快地就接受了住在这里，就像个任人操控的木偶一样。”
宋听澜没有说话，平静站在原地看着她。等齐嫣把话说完离开，门版轻轻合上，她才动了动，坐回凳子上，睫毛颤动着垂下，看不出在想什么。
……
“小嫣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个？”
客厅里，沈江秋吃着水果，奇怪地望着二楼的方向，在南边的某间房间停留了片刻，道：“没有什么事呀？”
她声音放轻了一些，小心翼翼地道：“你们是不是吵架啦？”
宋听澜坐在她旁边静了静，还是忍不住问道：“齐叔叔呢，最近他的生意做的不太顺利吗。”
“没有吧”沈江秋把没有人看的正在播放晚间新闻的电视机关掉，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她仔细想了一下，不怎么在意地道：“你齐叔叔没给我说过，看他平时工作的样子也很正常啊。”
在齐家，齐隽向来是不喜欢家里人过多的参与他工作上的事情的。所以这么多年，沈江秋一直都只是在打理着家里的事，对丈夫工作上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而齐隽也鲜少会向她提起。
望着女儿干净温和的眉眼，沈江秋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她心底忍不住生出一阵酸楚，软下来，说：“不要想太多了了，没有什么事的。”
宋听澜闻言只能点点头，轻声道：“那我先回房间了。”
正打算和女儿好好说上一会儿话的沈江秋愣了愣。
她突然想起以前在这个家里，她鲜少会和宋听澜坐在一起这么说上一会儿话，平时里大多数的时间，宋听澜都是不在他们的视线之内的。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她好不容易回到了宋署还在时的生活水平，只专注于得到齐隽和齐嫣的认可和接受，好能在这个家里稳定下来，几乎把宋听澜忽略在了她的生活之外。
小的时候宋听澜对她也是很亲很依赖的，但从这两次回到青城，她才发现她和宋听澜的母女关系已经疏远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而她当时竟然也真的，狠心把她一个人送去连她自己都已经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了。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一切都是陌生的。
宋听澜却从来没有跟她抱怨过。
她很平静地，没有任何话语地默默接受了，带着一个行李箱的东西，一个人坐上飞机，飞到了离她距离千山万水的地方。
沈江秋突然想起宋蜀，他在去世之前还会担心没有了爸爸，宋听澜会受人欺负。
没想到，却是她的妈妈先把她弄丢了。
旁人无法窥探到坐在沙发上的女人想了些什么。宋听澜垂着眼踏上台阶，被叫住。
身后，沈江秋脸色有一点发白，看着她的眼里似乎储存了什么液体。
宋听澜一顿，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犹豫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沈江秋此刻想不出什么能够迅速拉近母女情谊的好的想法，只好学着像她小时候那样，伸出手让她过来，接着握住女儿的手说：“没事，就是想问问你晚上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你小时候最喜欢的红烧小排好不好？”
记忆深处，这是宋蜀以前最拿手的菜，宋听澜也非常喜欢。
大概也是最后一件，她明确知道女儿喜欢的一道菜。
宋听澜心道，也许真的是她想多了。
她抿着唇，望着女人期望的眼睛，轻轻点了下头。
-
晚饭是家里的做饭阿姨和沈江秋一起准备的，端上桌的时候，沈隽也正好从公司里回来。
想到女儿今天对她说的话，正从厨房端着菜出来的沈江秋下意识在他脸上多看了几秒，确实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齐隽回来就一头钻进了书房，但是出来的也很快。他甚至心情很好地去卷起袖子，去厨房洗过手来帮忙一起端菜。
不在工作的时候，齐隽几乎也能算得上是一个体贴的丈夫。
沈江秋放下心，想让阿姨把米饭盛好，自己上去叫两个孩子吃饭，在经过齐隽的时候听到他说：“再加几个菜吧，今晚有人会过来。”
今天吃饭的时间比以往要略微晚一些。
宋听澜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正在笑着跟齐隽说话。
齐嫣落后她一步走出来，见状淡淡地道：“你认识他吗？”
那人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目光在她们两个身上闪过，最后落在宋听澜身上，冲她笑了笑。
宋听澜才看清，原来是韩颂。
她嗯了一声，没多说，齐嫣却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们竟然在青城就认识了？真有缘分啊。不过他人不错。”
这次回来，齐嫣的态度和说的话都让宋听澜有种听不懂的感觉，她不太喜欢这种感觉，率先走下去进了餐厅。
餐桌上，韩颂坐在了宋听澜的右边，她的左边是齐嫣。
宋听澜只想吃完饭回到房间，一旁的齐嫣跟韩颂简单说了几句话，突然问道：“你们在青城是怎么遇到的啊。”
她的模样像是真的只是单纯的好奇，韩颂看了宋听澜一眼，笑了笑把当时在青黛山的经过简单说了一下，忽略了顾忱，对宋听澜道：“当时都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当时救了团团。”
“团团？”一直听着几个孩子聊天的沈江秋问了一句。
韩颂礼貌地道：“是我的导师养的一条比熊犬。它也是我们实验室里的团宠。”
沈江秋闻言笑了笑，下意识说了一句：“小南从小就喜欢这些小动物，不过她最喜欢的是猫，以前经常说想要养一只呢。”
韩颂听完，盯着少女白皙淡然的侧脸道：“原来你更喜欢猫吗。”他想了想，“我有一个师哥，家里面是开宠物店的，你喜欢什么品种？我可以让他挑一只好的送给你。”
宋听澜正在吃饭的手一顿，抬头，发现除了沈江秋之外，饭桌上的其他人三个人都明里暗里地观察着她的反应，像是藏有什么呼之欲出的秘密一样，只等着她去揭晓。
她知道这种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沈江秋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不用了，小南和小嫣还有半年就要准备高考了。养猫很费神的，还是等高考结束之后再说吧。”
闻言，韩颂点头：“阿姨您说的是。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
他说：“那我先让我师哥留意着，等小南高考结束也来得及。”
宋听澜很明显地听到了沈江秋松一口气的声音，她垂着眸，忽然轻声开口：“不用了。”
饭桌上一静，所有人都没想到她会出声反驳，视线都停留在了她身上。
宋听澜缓慢抬眸，波澜不惊地开口道：“我已经有猫了。在青城。”
顾忱刚才在楼上时在微信上告诉她，咖啡就是送给她的，只是怕她不收，才想出了让她先帮忙照顾这样一个理由。
空气中一根针掉落在地的声音都能听得见，两秒后，韩颂打着圆场说：“是在上次一直跟着你的那条流浪猫吗？它长得很好看，但是防备心很重，不会跟着你回来的。”
宋听澜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当着所有人的面启唇，声音不大，但足够让人听清。
“是一只英短。”
“是我男朋友送我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