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调
正是第一节课的上课时间，操场上没有人。
宋听澜到达后环视一圈，低头准备发微信告诉那人自己到了。
正打着字，余光里出现了一双白色球鞋。宋听澜动作一顿，抬眸往上。
她先是看到一截修长干净的脖颈，喉结清晰明显，紧接着是轮廓分明，线条清晰的下巴。再往上，她最后对上少年一双略带闲散的、深黑色的眼睛。
瘦瘦高高的样子。
是他。
宋听澜不受控制地想到了昨天在医院的步梯，那段突然响起的极富节奏又喜庆的手机铃声。
视线下移，她忍不住朝少年拿在手里的黑色手机瞥了一眼，接着眼皮一跳。
“？”
顾忱不确定刚才从面前这个女生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是不是叫做微妙。
他语气冷淡，听不出情绪地开口：“微信。是你？”
宋听澜稍稍回神，嗯了一声，“是。”
对方好像并没认出来她，宋听澜也没有要提的意思。
只是，原来他昨天去医院，是和她一样去看望小粒的吗？
原来他就是资助小粒的那个人。还是一个学生。
顾忱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直入主题：“收音机带来了吗？”
“……带来了。”宋听澜把东西拿出来，却不太明白他为什么指定要这个。
这么古早的东西，虽然当年买的时候花了很多钱，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把它放到二手平台都只会落得一个无人问津的下场。
但是，顾忱，他只看了女生手中的这台机器一眼，便说：“你开个价吧。”
宋听澜问：“只要这一件吗？”
顾忱顿了一下，看她一眼，说：“你有很多吗？”
他问完这句，宋听澜才发现自己说的话引起误会了。她道：“收音机只有这一台了。别的还要吗？我家里有年份的机器很多，可以一起便宜一些卖给你。”
又笨又重搬不走还占地方，如果能一起打包带走还顺便能赚点钱就太好了。宋听澜把沈江秋给她的钱存起来后，想到自己此时的钱包余额，瞬间觉得很有必要。
但顾忱却眼皮一跳，挑起眼帘，直勾勾看着她。
见状，宋听澜奇怪道：“你不是专门收二手老物件的吗？”
虽然现在年轻人有这样爱好的不多，但他难道不是吗？
不然他为什么要买下她送给许清的收音机和别的一些东西，现在还要买下她的。
过了两秒，顾忱忽然笑了声。
“你很缺钱？”他问。
这么说没有错。宋听澜迟疑一下，点了点头。
“行。”顾忱朝她身后的某个方向随意瞥了一眼，道：“那就一起收下吧，你统计一下价格发给我。”
少年这话说风轻云淡，仿佛一点都不怕面前的姑娘随意开出的价格会高得离谱，让他有支付不起的风险。
宋听澜数秒才反应到她家里那一堆古董，早就已经用不上还占地方的东西真的就这样被她卖出去了，还可以她理想的价格。
少女眼睛里乍然流露出很惊喜的神采，冲他粲然一笑，把手中的收音机递给他，“那我回去统计好了就一起发给你！”
顾忱低头望着手中熟悉又陌生的收音机，看不出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陈覆走上前，望着远处几乎要淡出他们视线的少女的背影，用肩膀碰了碰顾忱的肩，揶揄道：“头一次见你能和一个女生聊这么久，就因为人家是刚转学来的转学生？还是因为你们是一个班的小同学啊？”
话落，顾忱的目光从收音机上离开，蹙眉：“一个班？”
陈覆夸张道：“你不会都不知道你们是一个班的吧？人都转你班上一个星期了。”
“不知道。”顾忱漠然地道。
“……行吧。”陈覆习以为常地伸了个懒腰，“我还以为你转性了呢，还同意把她那些收音机之外的东西都一起收了，你就当真不怕再收一堆破铜烂铁回来啊？就像你莫名善心大发资助的那个小女孩的哥哥那样。”
“我只要这个，其他的都给你。”顾忱抬起头，余光都不偏一分，把收音机放进了背着的书包里，懒散地道，“你看看有喜欢的没。”
话落，他也不等人，抬脚往教室方向走去。只剩陈覆跟在后面嘟囔：“我家开的是古玩城！又不是废品站。喂，你等等我啊！”
宋听澜回到教室的时候，一节课已经过去了一大半。
安小冉心惊胆战地望着宋听澜被代课老师叫停在门口，又眼睁睁望着她平安无事地进来，回到座位，趁人不注意地时候小声说：“你干嘛去了呀？”
“去厕所了。”宋听澜找借口。
“可是我刚才也去了，没有看到你啊。”安小冉迷茫地眨眨眼。
宋听澜卡了壳，顿了顿，继续找借口：“我去了楼下的。”
安小冉不知信没信，总之哦了一声就不再讲话了，开始在数学课本上涂鸦。
她画的是个兔子，只有一个耳朵。在她准备画第二只耳朵的时候，门口又多了一个人，逆着光，用一贯闲散冷淡的腔调说了句：“报告。”
安小冉笔一折，下意识看过去。
17岁的女孩子心思单纯，看到自己喜欢的人会无意识脸红，尴尬。安小冉自己都不清楚地抓住宋听澜的手，像是在说给她听一个秘密。
“你看啊，那就是顾忱。”
宋听澜没等她说，少年声音响起的时候她就看到了。
没想到他就是顾忱。他原来叫顾忱啊。
她的大客户。
刚刚见过面，少年明显也看到了她，目光远远落在她身上。
宋听澜愣了一下，立马对他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
客户。
顾忱稍顿，目光在少女嘴角弯起的浅浅的弧度上收回，神情未改。
连着两个学生在上课时间从外面回来，教学计划同一节课被迫中断两次，代课老师明显不太高兴，但还是让他进来了。
安小冉继续小声说：“其实我跟你说顾忱脾气不好，但只要不主动去惹他，他就真的超低调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课上到一半从外面回来。你说他干什么去了呢……”
宋听澜心道：低调？真的吗？
她忍不住想到对方那首响起来回头率百分百，和本人本身气质毫不相干的手机铃声，顿生感慨。
真是人不可貌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