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渡苍生不渡人(四)
在一处潮湿幽暗的地牢里,青稚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瞪着秦威,声音里透着无比的愤怒:“秦威,你别让我有机会杀你!”
秦威毫不在意青稚的威胁,反而嘴角泛起一丝讥讽的笑意。他一把抓住青稚的脸颊,目光冷厉地盯着对方,一字一句地说道:“放心,就算是要死,我也绝不会死在你这种小角色的手上。”
青稚呸了一声,朝秦威脸上吐了一口唾沫,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秦威脸色阴沉,用衣袖抹过脸上的唾沫,毫不客气地将他甩进了牢房。青稚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剧痛袭来,让他感觉背部仿佛要裂开一般。本来就疼痛不止的右臂更疼了,喉咙中充斥着灰尘的味道,不由得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如果不是接到命令不能动你,我早就把你扔出去喂狗了。”秦威冷冷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杀意。
青稚抬起头,脸上青紫的指痕清晰可见,眼神中却依然充满了顽强:“看是谁先把谁弄死!”
“我倒是很期待看看你有什么本事。”秦威冷笑一声,将牢门用铁链锁得严严实实,金属碰撞在空荡的地牢里引起清脆的回响。他冷冷地瞥了一眼青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就在秦威快要走出地牢时,他突然感觉到背后有异动,不由得停下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谁在那里?!”
一个女声从阴影处传来,声音虽然柔和,可却带着一丝冷厉警告的意味。
“下次你不许再独自行动。”
秦威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然后笑了起来。
“噢,原来是我们蝶隐大人。”说着,秦威歪过头看向墙角阴影处的曼妙少女,不屑道:“你谁啊?蝶隐。你我都是副使,在魔军里职位相当,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蝶隐的表情隐匿在阴影之中阴晴不明,只听她慢慢说:“就凭我随时可以让你死在这里。”
“呵,就凭”
话还未说完,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凉意从脖子后传来。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去,眼中露出惊讶之色,原来是一只银蝶静静地停在他的脖颈旁,他竟然一直没有察觉到它的存在!
“蝶隐,你竟然……”秦威的声音夹杂着惊讶和愤怒。
“为何不敢?”蝶隐从阴影中走出,眼神深邃难测,缓缓说道:“如果你再敢违背大人的命令,心存异志,我保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秦威冷笑:“要不是我亲自去寻找那只乌鸦精,你们怕还在追那白衣人,一无所获。”
“哎呀,我怎么忘了呢?蝶隐姐姐可是亲自出手救了我。”秦威嘴角挂着猥琐的笑意,不怀好意地朝蝶隐走近,故意挑逗道:“要不要我以身相许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他在赌,以蝶隐对左使的忠诚,只要他对左使还有用,蝶隐绝对不敢轻易对他动手。他倒是要看看蝶隐能为了宿无做到什么地步。
他露骨的眼神让蝶隐警觉起来,不禁一步步退后,直到被逼到墙角。蝶隐紧贴着墙,气势逐渐衰弱。秦威见状,更加放肆地伸出双手,准备触摸蝶隐的脸颊。
蝶隐屏住呼吸,眼睛盯着银蝶嘴上的银针,距离秦威的颈动脉越来越近。
就在银针即将触及秦威皮肤的瞬间,一声吆喝突然制止了蝶隐的法术,银蝶瞬间消失不见。
“秦威,蝶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是宿无的声音!
秦威猛地转头看去,只见宿无一身玄袍,站在不远处。他立刻收回手,战战兢兢地退到宿无身旁,向他恭敬地行了一礼,急忙说道:“大人,小的只是在感谢蝶隐副使的救命之恩。”
宿无挑眉,“噢?现在感谢同僚也要这么亲密?”
俯身中的秦威看不到宿无的脸庞,可不远处的蝶隐却将宿无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她看到他清隽俊逸的脸上尽是遮掩不住的阴霾,一边扬起的嘴角透露着嗜血的邪气。
她知道,宿无怒了。
“这……靠,靠得如此近也是因为有事商议,属下只是怕隔墙有耳。”野兽的直觉告诉秦威,他若一不小心说错话,必定会小命不保。
听到秦威的解释,宿无轻轻一笑,“那你继续说下去,本使好好听着。”
“这……这……”秦威支支吾吾,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尴尬之色。他突然想起季伶自噬妖术的情景,灵机一动,急忙提出:“季伶他们一定会来王府救青稚,我们可以准备一场宴会,利用这个机会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将他们一网打尽。”
宿无听了,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之色。
“这个计策倒也不错,就交给你去安排了。”
听到宿无的许可,秦威松了一口气,谄媚道:“属下必为大人的魔族崛起大业鞠躬尽瘁!”
而在秦威抬起头的那一刻,宿无笑了,他拍了拍宿无的肩膀,一脸和蔼可亲的模样,“本使期待你的表现。”
宿无看向蝶隐,“蝶隐,有些事情需要你去处理,与我一起商议。”
蝶隐深深行了一礼,“是,大人。”话毕,她低眉垂目随着宿无离开地牢。
她太清楚宿无了,他怒了又如何,宿无向来公私分明,秦威不仅为他们找到了唤鸦之人并捉回了同伙,还给他出了主意。在这样的情况下,宿无没有理由对秦威出手。
何况,宿无是个为大业不惜一切的人,如果需要,他也可以舍弃她。
“蝶隐,你可知我的使命?”
宿无的话意味深长,蝶隐紧跟在他身后,低眉垂目,不假思索道:“蝶隐知。”
她怎会不知?正因为知道,她才甘愿受下灭族之罪,不惜潜入寂海忍受蚀骨之痛百年,也要寻回他的魔髓助他重生,继续完成那宏伟的大业。
宿无脚步微顿,侧头看向蝶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委屈你了,蝶隐。刚刚秦威对你的无礼,本使日后会为你讨回公道。”
他顿了顿,声音放缓,带着一丝许诺:“待这大业完成,你有什么愿望,尽管提,本使必定满足你。”
蝶隐抬起头,清冷的眸光中映着宿无的脸庞,她缓缓说道:“蝶隐的愿望很简单的,大人。”
身心俱疲的她上前抱住宿无,将脸庞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柔声道:“宿无,事成之后,我们回到蝴蝶谷好吗?我们重建一个新的蝴蝶谷,只属于我们的蝴蝶谷,在那里隐居余生,好吗?”
宿无的身体微微一僵,背对起蝶隐,一言不发。沉默如潮水般涌来,吞噬着蝶隐所有的美好愿景。她渐渐松开宿无,眼底染上了一抹自嘲。既然都选择了这条路,她还在期待些什么呢?
他对自己的温柔,不过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罢了。
蝶隐正沉浸在沉思中,远远地瞧见一个小卒急冲冲地朝他们走来。小卒越来越近,蝶隐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宿无的身影,悄然站开一段距离,迎向小卒,问道:“怎么回事?”
“左使大人好,副使大人好。”小卒难得见到这般大人物,受宠若惊,忙回道:“回副使大人,城里出事了,好几家成衣店里挂着的成衣消失不见了。”
“城里的事情,应该交给衙役处理。”
小卒答道:“衙役那边因为兵器锻造场出了点事,去支援了。衙门里空空荡荡,小的只好回来看看能否有人帮忙抓贼。”
“捉贼只是小事。”宿无背对着蝶隐,朝她发话:“既然兵器锻造场那边出事了,蝶隐你先去看看罢。”
蝶隐眉心微蹙,应了一声转身离开。这一幕看得小卒目瞪口呆,不愧是左使麾下的得力部下,都不用行礼就离开。
宿无叹了一口气,望着蝶隐走远的身影,眼眸深邃。转念一想,宿无瞄了一眼小卒,摆手道:“兵器锻造场的事比这重要得多,等会儿你去找秦副使一起帮忙。”
“是的,左使大人。”
小卒低头应和,朝地牢走去。
地牢里,青稚早已用碎石划断了绳索,双手血肉模糊,右臂也传来阵阵剧痛。他深吸一口气,神情凝重,极其认真地咬字清晰地念起口诀:“凝神聚气,气聚丹田,运气自如,御物随性。”
话音刚落,青稚伸出指向牢房不远处巡逻小卒腰间的钥匙,猛地一勾。然而,那串厚重的钥匙却纹丝不动。他不甘心,咬紧牙关重复着念口诀及动作,却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了。
“又失败了!”
顿时,他颓然地坐倒在地,无力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愤恨地锤了一下身边的柱子,手被粗糙的木屑划破,木柱上血渍斑斑。
“御物术,不是这样的。”
青稚正欲放弃,耳边忽地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他抬头环顾四周,却空无一人,唯有巡逻的小卒和隔壁几个牢房被困得疯疯癫癫的人。
难道是幻觉?青稚苦笑,摇摇头,不再多想,全当是自己走火入魔了。
“要这样。”听罢,青稚感觉有东西朝他飞去,他迅速侧身躲过,转头发现那只是一根杂草,而那根杂草正如铁钉一般挺直,深深地插入他身旁的木柱里。
这回青稚看得清清楚楚,那根杂草是先从他面前浮起再朝他刺来的,这是——御物术,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御物术。无需口诀便能施展如此高强的御物术,此人必定是精通御物术的高手。
青稚警惕地盯着四周,不知对方是敌是友。
只见隔壁牢房,阴影中隐约站着一名男子。他修长白皙的手撩起顺滑的长发,虚晃的焰火映照着他俊美绝伦的脸庞。高挺的鼻梁在阴影中投下覆影,骨相周正,桃花眼轻挑,即使只是静静站立,也能让人感受到莫名的压迫感。
看到熟悉的面孔,青稚大吃一惊,脱口而出:“司幕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司幕的目光落在青稚的右臂上,问道:“你受伤了?”
青稚倔强道:“只是小伤。”
司幕微微甩袖,盘膝坐在草席上,右手托腮,颇有仙家风骨。他轻言淡语道:“你师傅教你的仙家法术,耗时过长,需要根基结实,没有个三四年是练不出来的。”
“既然如此耗时,那师傅为何要教我?”
“这乃仙家一贯的教法,你也不必怪她。更何况,她并不想你以身犯险,便想以此拖住你。”他眯了眯眼,唇角微勾,问道:“但我有助你速成的法子,你可愿学?”
“学!”
青稚眼神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