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篇26
杜简西没有告知他们真相的原因之一是沈亦白并没有想过会让其他人得知他家里情况地意思，之二就是她不是很能相信三人拙劣的演技……
小时候三人偷偷溜出去玩够了回家后，面对父母的逼问，三两句就破防了。
找的借口漏洞百出，说话结结巴巴的，一眼就可以鉴定出来是撒谎。
不像她，明明根本没有座位可订，依旧可以面不改色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虽说在听到她解释只是个幌子时，他们也会发出哀嚎似的叹息，但也依然很兴奋。
因为除夕夜十二点整，市中心广场会放出最为豪华美丽的烟花。
那一场烟花会持续整整十分钟，是一场当之无愧的视觉盛宴。
他们就决定去广场近距离观赏。
不知是因为广场人太多，人挤人，晃了眼，还是因为有意为之，三人齐齐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两人并肩行走。
沈亦白垂下了头，半晌没说出话。
“抬头，很快就到十二点了。别错过烟花的第一秒。”
杜简西直视前方，对着他说道。
沈亦白长舒一口气，问道：“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比如我为什么要打电话……
“你不说，我就不会好奇。”
杜简西穿的很厚实，在沈亦白的视角像是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粽子。
“并不是你对我吐露了一件事，我就可以强迫你说出所有事，我相信你的选择。”
而在杜简西的眼里，沈亦白穿的十分单薄，脸都被冻得有些红，也就是挨着人群时候回温了些。
沈亦白沉默了会，将头深深埋入衣领，头发被吹得不成样子。
杜简西在原地思索了一下，然后一把拉过沈亦白的衣袖，牵扯着他跑了起来。
沈亦白先是猝不及防一个踉跄，然后忙快跑两步跟上：“怎么了？”
“烟花快要开始放了，去找个好位置看看。”
杜简西边说边带着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周围人的聊天声、笑声如云烟而过，他们的速度因为人潮拥挤所以并不算很快，但沈亦白有一种错觉。
带动着自己向前的力道，脚下飘飘然不真实的触感，仿佛踏在云端，声音与耳畔擦肩，风声与凉意相拥，恍惚间周围颜色逐渐褪去，只留下眼前的一抹色彩。
这一刻，他什么也不用想。
不用想到底要去哪里，不用想现在是什么时间，不用想后面会碰见什么，看见多美的烟花。
只需要她的带领，她掌心的温度，就能包裹住他，免除那些阴影的侵犯。
沈亦白怔怔地看着杜简西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后知后觉回头一望。
身后的人群男女老少都有，有几个月大的婴儿躺在父母的怀抱，有几岁的儿童吃着糖果到处乱跑，有十来岁的学生穿着休闲服用手机准备记录烟花。
望着他们，好像就是在望着人生的轨迹。
有二十来岁的大学生和朋友们嬉戏打趣，有三十多岁的上班族难得陪家人一起出门散步，有四五十岁的中年夫妻携手同行，也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互相扶持，相视一笑。
人生阶段很多，他的人生好像也只是过了区区十六年。
十六年的时间可以塑造出一个他，也可以将他变成另一个性格迥异的人。
改变的做法并不复杂，只是太多人顾及自己的面子形象，不愿拉下脸放下身段，舍不去那莫名其妙的自尊，亦或是自卑。
他想改变，变成一个能够和杜简西一样，能帮助他人并能保全自己，能尽职尽责又能随心而为的人。
“…你什么也不用想，只管看吧。”
杜简西的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中有些失真，但沈亦白领会到了其中的意思，抬头一看。
“咚、咚、咚——”
“噗——砰！”
广场中心的钟声响起，古朴的响声震荡开来，与高高冲入云霄的烟花产生了共鸣。
五彩斑斓的亮色照映出了她的侧颜，怦怦跳动的心声阐述着主人不寻常的心境。
有几个字险些脱口而出，但及时打止。
“如何？”
杜简西笑看着天空上绽放的色彩，问道。
“……好看。”
沈亦白说完，将目光从杜简西身上也移到了天空。
“什么？”
沈亦白的声音有些小，加上周围震耳欲聋的爆鸣声，杜简西不是很能听清。
“我说——明年我还想再来看——”
沈亦白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杜简西一愣，眨了下眼，有些不解他为什么要喊这么大声，然后干脆也跟着一起喊了起来：“可——以——啊——反正以后——有很多时间——”
沈亦白看着她，笑了。
少年的身影修长，面庞微仰，眸光明亮，笑得十分灿烂明媚。
杜简西看着他，也笑了。
“对，就这样。想笑就笑吧，笑起来多好看。”
沈亦白表情一呆，懵了一下，反问道：“我……笑起来很好看？”
杜简西：“……”
要不你自己听听你在说什么。
“不、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我长的很帅……不，很受欢迎，但是…但是你没有直接说我好看过。”
沈亦白捂着脸，感谢黑夜，让她看不到自己发烫的脸颊。
“我虽然不是很注重外貌——你也知道。但是那并不代表我没有审美。”杜简西决定还是要澄清一下，“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因为相貌问题另眼看人，但平常欣赏还是可以的。”
“不会看腻吗？”
“腻？如果是你的脸的话，一辈子都不会看腻的吧。”
“真的吗？”
沈亦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否很奇怪，他已经竭力克制发颤的声线了。
杜简西被这个问句问得一顿，抬眸看向沈亦白认真又有些紧张的脸，在他的目光下点点头：“当然。”
沈亦白手指缓缓握成拳头，紧抿着唇，终了，还是说出了那一句：
“那如果……我想一直陪着你，你也不会腻的，是吗？”
那一瞬间，两人都还听到了其他人的惊呼声：
“雪！是雪！下雪了！”
“天气预报诚不欺我，居然还真的准了一回！”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滞，直到视野中出现了一朵朵小小的洁白的雪花，这才打破了僵局。
“看来……那个赌约是我赢了。”
杜简西伸出手，待到一朵雪花落在指尖，缓缓融化，才轻声说道。
沈亦白眸光一暗。
避而不谈其实也算是一种答案，他是知道的。
在他有些失落的时候，又听见她说：
“那么我想要你答应我的要求——用你今后的时间，去找你真正想做的，然后，再来考虑其他的东西。”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杜简西是与沈亦白对视上的。
沈亦白不傻，他很聪明，所以他更加清楚那句话的言外之意——
现在的我们还很稚嫩迷茫，你需要确认好内心所想，再考虑其他。
这也是杜简西想表达的。
换做他人，杜简西可能会直接无视。
但对于沈亦白，她会给他充足的时间去思考、去抉择。
不是因为他的相貌身高，而是因为在很多次她选择帮助别人，其他人都不理解并一直想要劝阻她的时候，沈亦白会默默站在她的身旁，或者身后，同她一起行动。
她喜欢孤独，但并不意味着她讨厌有一个可以走一条道路的同伴。
思想的契合是很难得的，所以杜简西为沈亦白保留了一个机会，也为自己保留了一个机会。
但老实来说，这个机会无论有或无，对她也无关紧要。
现在，她将主动权放在沈亦白手中，尘封已久的牢笼缓缓打开，向着想要一个舒适温暖小窝的小鸟敞开。
究竟是奋不顾身地钻入其中，还是点到为止地知难而退……
——“好。”
少年如此说道。
“我会努力的。”
在很久很久以后，杜简西与沈亦白再次共度除夕夜，看着烟花时，回想到那个场景，也才后知后觉。
这只小鸟不同于别的金丝雀，他不逃不闹，也不会一鼓作气就冲进冰冷的牢笼，而是会这里挑挑，那里选选，将鸟笼装饰得十分精美漂亮，然后慢慢悠悠钻进去，将鸟笼门从里面反锁上。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了。
校园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