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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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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离婚吧。”

    五个字在空气里回响。

    气氛近几凝滞。

    杜简西觉得沈亦白一开始应该会很意外,然后反应过来淡定地点点头,再去洗个澡睡一觉,明早起来签署离婚协议。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沈亦白就怔怔地待在原地,嘴唇动了动,有些颤抖:“我有些累了,明天再说吧。”

    杜简西皱眉,她并不喜欢无意义的拖延:“我知道你没醉,别装没听懂。”

    是的,沈亦白酒量很好,极少喝醉,哪怕表面显得醉了,实际上脑子清醒得很。

    但他会装出一副喝醉的样子,那样就可以拦住别人的酒了。

    杜简西每次去接他的时候都会看他为了躲酒脱身表演一番,配合演出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沈亦白直勾勾地看着她,泪水渐渐盈满了眼眶,眼睛瞬间红了:“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今天就是脑子很乱,没注意时间,也忘了纪念日……但、但是…你也不能就这样提离婚啊……呜……”

    “别误会,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确实到了离婚的时候了,再维持这个婚姻也没有必要了。”

    杜简西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到对面沙发坐下。

    沈亦白却待在原地,一个劲地哭。

    奇怪,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应该把离婚风波的事情甩到我头上啊,难道还要演?

    要演得无情一些吗?

    “你好好想想吧,离婚协议书回头我会发你,早点结束没意义的纠缠,对你我都好。”

    好聚好散。

    恋爱或否,结婚或否,于杜简西而言,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可能是她天性薄凉,随性而为,所以阻挡了很多人的接近。

    即便如今沈亦白想要分开,她也表示理解。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赶紧顺水推舟一把,把自己撇干净吧。

    杜简西并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也不在意那些空穴来风的流言蜚语,所以日后被污蔑成水性杨花、脚踏两条船的女人,她也只会递过一张律师函。

    但如果沈亦白想要追求别的人,肯定是要一个好名声的。

    这点忙,她不介意帮的。

    也算是她耽误他十二年的歉礼吧。

    从他向她第一次告白的时候,杜简西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了。

    只不过十二年的陪伴长跑,让她险些忘了他们会分离。

    沈亦白白衬衣,黑色直筒长裤,臂弯还搭着一件西装外套,鼻尖眼尾都泛红,泪水盈满了眼眶,却迟迟不掉。

    杜简西基本上没有看见沈亦白哭过,唯二就是她答应告白还有婚礼上的时候。

    “你…你是真心的吗?”

    沈亦白呜咽着从鼻腔里闷出几个字,然后不等她回答,跌跌撞撞地跑到她面前,双膝跪下,趴在她大腿上,仰头看她:“不要离婚好不好?我不想和你离……”

    “嗯嗯,好好,我知道,你不想离,是我想。以后找别人的时候,你可以说是我变心了,你清清白白的,这样好不好?”

    杜简西随意地说着,忽视了沈亦白眼底的不可置信和悲伤。

    “不……别,我以后不会喝酒了,不会再晚归了,我天天和你报备行程,你不要抛弃我,好吗?”

    沈亦白慌忙地抓住杜简西的手,小心翼翼贴在自己脸上。

    但杜简西知道他压根没用力,只要她想,轻轻一下就可以抽离。

    “和那些没关系,你知道的,不是吗?”

    杜简西看着眼前金丝雀颜色黯淡了不少的羽毛,反思着自己是哪里养的不好,也没想通,干脆放飞让他找下一任饲养者。

    闻言,沈亦白眸色变暗,嘴唇蠕动了下,还是没有问出口。

    “我知道了,离婚协议书我会好好看的,但我希望你知道,我会一直等你。”

    沈亦白牵过杜简西的手,在手背上落下沉沉一吻。

    然后他起身,进了卫生间。

    杜简西听着淅淅淋淋的水声,隐隐好似有几声啜泣,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如果是演戏,在她面前还有必要演这么一出吗?他是知道自己什么性子的,有什么话好好说就行了,他应该也知道是他的话,自己总会听的。

    是真情实感?是太过入戏?

    杜简西想去问问,又停下了。

    是前者后者重要吗?重要的不是自己希望听到什么答案吗?

    我想要他怎么回答呢……

    沈亦白裹着一条浴巾就出来了,露出非常赏心悦目的肌肉线条,宽肩窄腰。

    杜简西视若无睹,淡淡问道:“亦白,你想离婚吗?”

    沈亦白一滞,过了一会,才声音低沉地回问:“我的回答重要吗?”

    沈亦白问完,好似已经知道答案了般转身离开。

    “重要。”

    杜简西认真地说:“我说过,你的话我都会听,无论何时何地。”

    在刚在一起的时候,杜简西抱有着他只是玩玩,过几天就腻了的心态,依旧我行我素着。

    不敷衍,但也绝不认真。

    沈亦白总会变着法粘着她,想同她交流,想互换一些只有他们才知道的秘密。

    杜简西虽然听了,但没回应。

    像一个冷眼旁观者。

    几个月后,沈亦白忍不住情绪,紧紧抱住了她,朝她倾诉着所有的负面情绪。

    那时候的杜简西才恍然发觉,自己对待每个人都保持耐心,对于朋友和陌生人来说都是很温暖体贴的,但对于恋人来说,是残酷的,没有安全感的。

    所以杜简西说了那句话:“以后你多和我说说吧,我都会听的,无论何时何地。”

    沈亦白蓦地笑了,像是硬挤出来的一样:“简西,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模一样,一点都没变过。是我变了。”

    杜简西蹙眉。

    所以要离婚是真的?

    “我以前就是那样,什么都和你说,等待着你的回应,有什么不开心的地方,烦恼的苦事,都会与你分享。可是简西你知道吗,有些话很难开口的。”

    沈亦白站在原地,深深垂下头。

    杜简西将空调上调了两度,从玄关的衣架上取下一件大衣,走过去披到他身上,拉过他的手坐到沙发上。

    “你慢慢说,我在听。”

    沈亦白拢了拢大衣,眼眶又红了。

    他缓缓地开口,将那些杂思烦念尽数说出来。

    在相识的十五年里,无论在没在一起,杜简西的态度都不曾变过。

    她很少将情绪表露出来,他不知道她听完自己的絮絮叨叨是什么心情,会是觉得无聊,还是厌烦?

    会不会听着听着,就不想再同他交流了?

    沈亦白想问问她的感受,却怕得到的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杜简西会和别人大大方方地说他们在交往,但从来没有主动握住他的手,也没有过买情侣套杯、情侣套装的念头。

    陌生人看了,都只会觉得他们是关系很好很亲昵的朋友,不会觉得他们是恋人,甚至是结婚了六年的夫妻。

    她不爱出门,不喜欢逛街,不喜欢看电影,不喜欢散步,不喜欢旅游。但偏生他每次发出邀请都会答应,他本应该开心…但这与迁就又有什么区别呢?

    沈亦白每天都会担心她会不会有一天感到疲惫,会不会开始厌烦他,然后就提出分手,所以他后面都不怎么敢再去邀请她出去了。

    他出门,杜简西只会问几点回来,不关心他去哪里,去干什么,和谁去。

    那些很拙劣的谣言绯闻,沈亦白清楚她看得清楚,所以不会在意。

    但他总在想,如果看上去很真实,她会不会跑来质问我,让我离他们远一点……

    “每次他们想要抓拍那些有歧义的照片时,我想弄得真实一点,但我都会想到你……我无法和那些人做出亲密的举动,所以我只能让那些谣言发酵,发酵到可以摆在你面前。”

    “我知道这手段很恶心,但是你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甚至还会挑出一些分享给我……你会让我多想,让我觉得我的态度并不重要,我的离开与否对你来说没有区别……”

    杜简西静静听完,见沈亦白不再开口了,问道:“说完了?”

    沈亦白保持沉默。

    杜简西继续说道:“那换我来说。”

    “你分享你的事情给我,我不会觉得无聊或者厌烦,我会很开心。你在和我聊你遇到的事情时,眼睛是亮的,很漂亮——你可能不喜欢被说漂亮,很帅气。有时候我会看着你看入神,有时候我想捧着你的脸亲吻,但你一直在说,所以我一直忍着。”

    沈亦白眼眸微微瞪大,似是不可置信。

    “我不是不喜欢出去,逛街、看电影、散步、旅游等等所有的一切,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我不太喜欢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但如果是你想,那么那些就有了意义。我愿意也乐意去做,你喜欢吃甜口的,我可以陪你去吃;你喜欢刺激的,我可以陪你去蹦极;你喜欢牵着手在公园散步,我可以走到你觉得累为止。”

    杜简西握住他的手紧了紧:“出门在外我没有主动牵你的手,是因为你走路会比我快一点。如果我牵住你,就好像我在牵制你,在拖住你,束缚你,这感觉很糟糕,我并不喜欢。但如果你向我伸出手,表明你愿意与我同行,我会牢牢回握住,不会把你放开。”

    “我把主动权交给你,只要你想,我就可以。”

    “那也是你每次出去我只会问你几点回来的原因之一。你去哪里,和谁去,去干嘛,我不是不在意,我是相信。”

    杜简西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抚摸上沈亦白的面颊,指腹轻轻地划过,拭去那眼角的泪花。

    “我相信你无论在外面走多远,看多少风景,遇见多少人,最终也会回来。而我要做的,就是让你知道,我在这里,我会等你。”

    一个让金丝雀一直待在牢笼的饲养者不是合格的饲养者,金丝雀也许会一时沉迷于舒适的窝巢,美味的食物,但最终还是会向往自由。

    这时候只要打开牢笼,让金丝雀出去玩,并保持着会一直等待的姿态,打扮牢笼,偶尔换个风格,加上一点小装饰,金丝雀玩够了,玩累了,自然会回家。

    沈亦白吸了吸鼻子,泪水更多了,他闭上眼,蹭了蹭杜简西的手心。

    “那些谣言我确实不在意,不是因为假的出奇。”

    杜简西说完,就不说话了。

    沈亦白感到疑惑,一睁开眼,就对上了杜简西异常温柔的目光。

    “你的眼睛告诉了我答案。出门的时候你会一直偷偷看我,怕我觉得无聊是吗?聊天的时候也是一样,我也是觉得很神奇,明明我长得不算好看,你却一直看不腻,这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沈亦白脸更加红了,脖颈也红了一片,但没有移开目光。

    “不过近几个月你经常夜不归宿,问你几点回来也是含糊其词,不怎么和我说话,也不叫我出门了。我还以为你已经想通了,打算合理地和我离婚。”

    杜简西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我没有…!”

    沈亦白连忙反驳:“我从来没有想过……是赵鸣秀的主意!是他提议的,他说每次他晚回家或者不说几点回去,他老婆会火冒三丈大发雷霆,天天质问他去哪了……”

    杜简西:“……你居然采纳了他的建议?”

    沈亦白现在想想,简直羞愧的要死,以手掩面,苍白无力地解释道:“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了,你和我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你也和其他人不一样……对你,我总是无法保持绝对的冷静……”

    “噗嗤。”

    杜简西突然笑出了声。

    “笑吧笑吧,我知道很好笑。”

    沈亦白憋憋屈屈地说道。

    “不,我是在笑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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