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是红蓝花的味道
“嘶,疼疼疼……”
“这位师弟,你就不能忍着点嘛!你看看那两个人。肋骨断了几根、肩胛骨碎了、背脊骨裂、手臂折了,也没你这般的反应大。”
林邈看了看趴着的、被白纱缠成木乃伊的傅廷筠,和手臂半吊着的肖琰。
心想:这样的夸赞,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她悠悠地开口:“大师兄,师弟,你们现在可是设立的典型。”
因为擂台比拼激烈,现在一场下来,偌大的医馆中,横七竖八,熙熙攘攘,全是人。
医修们忙不迭地才看了这个,那边便嚷嚷地催促,十分头疼。
见面前的女子将灵力收起,又把长针一一放回了布包之中,林邈转向她,道:“多谢长孙师姐。”
“不用,这本就是我们的分内之事。肖师弟身上,较为严重的伤处已经处理好了,我再去看看傅师兄。”
言罢,长孙玉又走近到傅廷筠的身旁,灵力在他周身探查了一番。
虽说伤痕累累,看着触目惊心,好在没伤及肺腑、灵脉,不过多日便也能恢复。
将情况都告知了林邈,她便专注于诊治之事。
看着旁边没有人注意,肖琰转了下还能灵活动作的手腕,手指勾了勾,示意林邈过来。
林邈凑近了些,问:“怎么了?”
“师姐,我手残了,还满身的伤。”
虽然知道按照他的性子,如若出手,必定是提着百分百的认真,受伤本是意料之中,但林邈看着他的模样,心中也不禁心疼。
再一声“师姐”唤回了林邈的思绪。
“师姐,回去以后,可否劳烦你帮我上药。”
“我帮你?”
“是了,这位师姐。”旁边先前说话的医修,再次开口:“我们这边实在是忙不过来了,这位师弟身体上,还有些皮外伤,只需要涂些药膏就好。”
她说着,递出一个瓷瓶,放在林邈的手中:“你是他师姐?那便由你来吧。”
萧逸情拍了拍林邈的肩,笑容可掬中,好似也没掺杂任何特殊的意味:“小师妹,师弟便由你照应了。你大师兄,安心交给我们就好。”
先前肖琰在台上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也不知道师兄师姐他们,是否知晓了自己与肖琰的关系。
想着还是先处理伤势要紧,林邈点了点头,一手搀住肖琰完好的胳膊:“好,那我先带师弟回去上药。”
林邈将肖琰带回他的屋中,屋子里整洁干净,空气里全然是他清冽的男子的气息。
林邈扶着他在圆凳上坐下,遣梦兽从她的肩上跳下来。
像是对这个陌生的房间,尤为得好奇,它在地上来回地转悠,又踱着步子上蹿下跳。
林邈瞥了它一眼,便帮肖琰把吊着的手臂的布带整了整,说:“你先坐这,我去打水。”
刚刚走之前,自己明明特意半掩着的,这会儿竟是关得只剩得一个细缝。
透着缝隙,门里似是燃上了烛火,透出一道的亮光,若隐若现。
她一手端着面盆,另一只手将门打开。
肖琰仍坐在先前的凳子上,眼神专注地盯着眼前的小兽。
屋子里没有上灯,外面的光亮透着窗,悄然流淌进来。
他伸出一根手指,忽上忽下。
一抹则随着手指的动作,不停地跳动身姿,像是在扑着灵动飘逸的蝶。
看肖琰没有出乎寻常的反应,林邈也未再在意方才的异常,许是自己花了眼。
看见林邈进来,肖琰转过头,面上仿佛蒙着一层浅薄的红纱。
似是被抓到把柄的模样,他看上去有些慌张,但语气里又是愉悦:“师姐,你回来了。”
林邈“嗯”了一声,来到桌前。
放下手中的面盆,她将毛巾打湿了水,又挤了挤干:“来吧,我帮你上药。”
“好。”肖琰答了一句转向她,开始宽衣。
黑色的衣袍落下,便见白色的里衣上,血渍早已干透。
轮廓分明间,仿佛宣纸上,辰砂倾洒而出,朵朵花形硕大的扶桑怒放,红得美艳绝伦。
林邈手指沾了些药膏:“师弟,可能会疼,你忍着些。”
“好。”肖琰朝着她浅浅一笑。
林邈小心翼翼地将手指凑向他。
应当是失血过多,皮肤上除了染着血色的地方,其他都是近乎雪色的白。
膏药触及到身上,肖琰起初只觉得凉津津的,慢慢的,指尖的药被揉化开来,如春日初阳的温煦,是林邈指尖的暖意。
想起刚刚看见的画面,肖琰眼底生出光灿灿的一抹亮色。
先前没有确认心意,只能暗藏着嗔痴妄念,或是患得患失,或是小心翼翼,那种浑浑噩噩的滋味,虽不好受,却又甘心情愿。
现在,身上的疼痛和微痒交织在一起,这种感觉,不知道是酥麻还是欢愉,只觉得奇异中更是热辣与滚烫。
感觉到面前的人,身体微微发颤,林邈提起手,看他:“师弟,是我弄疼你了吗?”
他唇角下垂,微微侧过脸,唇瓣惨白如霜,看起来格外的脆弱:“无事,师姐做得很好,不疼。”
看他的样子如被暴风雨摧残的花蕊,林邈动作愈加的小心轻柔:“那我再注意些。”
说完,她全神贯注盯着伤处,指尖又缓缓一落,更是将脸凑近了,薄唇轻启,是一股热气洒在了肖琰的伤口之上。
她又抬起面,问:“师弟,这样,会不会好些?”
宛如久旱遇甘霖,干涸的土地在雨水的滋润下重获生机,那细密的草根蠢蠢欲动,只待冲出桎梏,春风吹又生,再绿江南岸。
吐息渐乱,肖琰极力压住心中的躁动,却又本能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他嘶哑着嗓音:“师姐。”
林邈闻声看他,不知何时开始,他的脸上刚刚还透着冷白,现在的肌肤下却是隐隐的红。
只让人觉得是阳光透过薄薄的果皮,照亮了那淡粉色的果肉。
不同于往日的冷肃秀隽,姝艳娇媄间,竟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四目相对间,他眼中的水色倒映着自己的浅影,林邈也不禁羞红了脸。
她垂首,有些手足无措。
下巴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挑起,视线再次交汇,林邈忍不住问:“师弟,是,是我又弄疼你了吗?”
“不是,没有。这样,很好。”肖琰攥紧拳头,强压下这被引燃的战栗。
“好。那我继续?”
林邈又以同样的动作,去处理肖琰身上的其他伤口。
好在是药膏起效快,再加上自己吹气拂走了一些疼痛,肖琰好似一个任由自己摆弄的玩偶,安安静静,又完全服服帖帖的模样。
待到都好了,林邈为他将衣服穿好,又将他手上的手臂周围的纱布,细心地整理了一番。
屋子里,独火还未点上,窗外只的一片朦胧的光,却也将他的身影,照耀得更加轮廓清晰、暗黑分明。
看着肖琰静坐着的样子,林邈突然有了想法。
她从储物袋,掏出一个小巧的陶瓷罐
打开盖子,里面是檀色的口脂,看上去细腻鲜亮,还带着微微的花香。
“师姐,你这是做什么?”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林邈用指尖浅挖出了一点口脂,在纱布上涂抹了一阵,便清晰可见一个红色的爱心。
“这是什么?”肖琰忍不住问道。
“这是我老家的传统,在石膏,哦,不对。反正就是,在受伤的地方,作上画或是写些字,可以缓解紧张或是焦虑,也表达了我的祝福,希望师弟早日康复。”
“为什么是个桃子?”
“桃子?”
林邈看了看,从自己这面的确是个爱心,从肖琰的角度,上尖下圆,可不就是一个桃子。
“这个,是爱心啦!”
她止不住笑出声,将纱布扯了一扯,不至于牵扯到受伤处,又能让肖琰更好的看出是什么。
“爱心是什么?”
林邈低垂着眼帘,羞意透上心来。
她将口脂放在桌上,又把布条收拾回了原位,
她声音低软得犹如轻软的羽毛划过心间:“就是,喜欢的意思。”
听见她这么说,肖琰指尖捏着她的下巴,凝神看了她许久,突然开口问:“师姐,你会做梦吗?”
林邈怔忪了一下,有些不理解:“做梦?”
想了一会,她懵懵懂懂地说:“是人就会做梦啊!而且,梦境也都是独特又复杂的。不是还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之说嘛,有时候哪怕是不经意间的一瞥,或是随意的所思,也会入梦。”
见他目光扫光桌上的一抹,又定神凝眸,林邈突然有些心虚:上药上得好好的,突然提到梦,而且,他这一眼,是什么意思?不会是……
她平复了一下心绪,又装作一本正经:“师弟,你问这个做什么?”
“遣梦兽有造梦的异能,我只是有点好奇,师姐心中所想,是何种梦境。”他扬了扬唇,带着一丝不明意味的笑。
两人离的很近,呼吸纠缠间,林邈只觉得自己,如同被他这么架在火上烤,进退不得。
况且,他特意点出了遣梦兽,又这么细细端量着自己,像是博弈一般,只待最终谁招架不住,露出了尾巴。
可林邈又转念一想,他在擂台上那般的直来直去,若是真得见了什么,倒也不应忍耐着不说。
所以,林邈定了定神,还是先试探一番,再作打算。
林邈轻抚上他的手,从下巴上挪开。
闭眼思索了一息,她神色照常,道:“我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同寻常女儿家一样,爱美,还多了个爱吃罢了。”
“我看来,不尽然。师姐,对我,存了坏心思。”
对面的人不依不饶,放慢了语气,又一字一句地强调。
随后,他在一抹脑袋上轻轻一弹,引得它耷拉着头,微微“嘤嘤”了几声。
带着蛊惑,他说:“我刚刚看见……”
这样的动作,还有半句意有所指的话,肖琰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直接点出与遣梦兽有所关联,当面戳破了这层心知肚明的窗户纸。
林邈无奈地询问:“你,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肖琰直言不讳:“嗯,看见了。”
林邈拉上他那骨节分明的大手,极力维护自己的形象:“不是,师弟,你听我说,我真没有多想,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梦到这般了,这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可是师姐刚刚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肖琰挑着眉,托着腮,脸上的快意更盛。
救命!
林邈不知该如何辩解了,就算自己没有想过那等场面,但平日里与肖琰的相处,确实比一般的师姐弟更加亲昵了些。
说不定潜意识里,早已有了喜欢的苗头,只是不自知而已。
况且,不管如何狡辩,这梦,也是抵赖不了的事实。
完全被他拿捏住情绪,林邈无法招架,只得愣在原地。
她涨红着脸,默不作声。
肖琰突然手中使劲,将她往身前带了带。
他笑了笑,话语中不再有任何的逗弄。
但说出的话,又让林邈吃了一惊。
“所以,师姐,你真的以为,那个是梦境?”
什么意思?
林邈看着眼前的人,他认真的样子,确实不像有调侃的韵味。
不是梦境?
还能是什么?
难不成是真实的存在?
当时的那个画面,林邈定了定神,仔细回想起来。
从画面开始,直至画面结束,等等,画面开始之初……
做了那样的悱恻缠绵的梦,林邈清醒间,却丝毫没有这样的记忆,也没有这般的感同身受。
现在细想之下,那画面,从最初的颠簸,到忽远忽近,由低转高,每一个细节都如此的鲜明有理,着实镜头感十足。
林邈豁然开朗,那画面中的景象,不是梦,而是遣梦兽完美的复刻。
“所以,这是一抹另外的能力?它不仅可以造梦,还能将所见所闻也展示出来?”
“看来,应该是这样的。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猜,应当是吃了蒋宸为师姐准备的灵果,所以才会进化出此等能力。”
这么一说,事实倒真如肖琰所推测的。
这几日,一抹一直跟在自己身侧,便是自己吃什么,它吃什么。
这灵果,它属实吃得不少。
何况那日,汤沅也曾强调,这果子“对助长灵力大有好处”,还真是滋养的好东西。
“师姐。”
肖琰的一声话语,打断了林邈的思索。
他接着说道:“现在的重点,好像不应该是遣梦兽能力不能力的问题。”
林邈抬眼看他,面前的竟是一张薄红漫溢的粉面。
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勾了魂,夺了魄,又仿佛被花枝纠缠得牢牢不得挣脱。
林邈心跳开始加速,竟觉得这眼前的脸,说不出的妖冶而魅惑,令人忍不住沉迷,无法抗拒。
他剑眉英挺如飞,宛若山中重重叠叠的淡绿浓青。
一双瑞丰眼中光彩湛湛,不知是落入了松松散散的日光虹辉,还是点缀着繁星闪烁。
薄唇刚刚还白得异样,此刻也泛着薄薄的粉,却是比早樱又艳,是让人心生欢喜的色彩。
林邈鬼使神差地伸手,抚上了让自己惊心动魄的这张脸。
火星落下,便带着燎原之势。
肖琰只觉得,烈火灼烧般的躁动再无法平息。
心中想要触碰她的欲念,是狂风暴雨,是惊涛骇浪。
他倏尔伸出手,揽住她的腰身,动作轻柔,又带着小心翼翼。
先前危机之时,也有过此等举动。
可此刻,一只手环抱在她腰间,像是拢起了一捧水。
掌心沁出一层薄汗,生怕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亦或是毛手毛脚,而将这手中的珍惜,不小心碾碎。
凌乱的吐息间,林邈感觉到他的手指在背上轻轻地摩挲。
隔着衣料,传来他掌心的温热,还带着一丝清润的湿气。
随后,便是一句轻声地询问,带着涩然和低哑:“师姐,你的口脂,是胭脂花制的吗?”
林邈心有疑虑,却也是不假思索:“不是啊,是红蓝花的,怎么了?”
只见他手掌扶住林邈的背,把她愈发地往怀里按。
两唇相触间,如“梦里”的林邈对他做过的那般,起初是浅尝辄止的试探,而后就是流连的舐和吮。
窗外风过,残阳渐渐西沉,在屋里投出影影绰绰的浅影。
烛火突然亮起,勾勒出了然的亲密无间。
不多时,肖琰松开了手掌,他眼梢红的绮丽,却又比自己眼前的人,赧颜之下,少了些许不自在。
他点了点头,俊美的脸庞上,嘴角上扬间,又平添了几分魅惑和不羁。
他盯着林邈,眸光潋滟如晴水碧波:“确实如师姐所说,是红蓝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