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这谁衣服啊
“你为什么不救我……”
alpha仿佛陷入深海中，冰冷的海水充斥着他的耳膜，岸上鼎沸的人声逐渐变得微弱而朦胧，惟有omega的哭声从远方传来，在扭曲的空间里嘶哑又走调，像是崩坏的八音盒里奏响的《献给爱丽丝》，优雅黑甜的omega吻住alpha的耳朵，发出一声诡秘的笑。
“你为什么不救我？”
暗流恶意地裹挟着陷入梦魇的alpha，它化成alpha日思夜想的样子，狡猾地拥抱住alpha，恶魔般地低语萦绕在他的耳畔，从情人之间亲呢的呢喃，逐渐变得声嘶力竭起来，变成厉鬼般尖锐刺耳的哭嚎：
“你为什么不救我——”
杨殷猛然睁开眼睛。
他坐在风宁的办公室里，窗外乌云席卷而来，狂风大作，呼啸声狠狠地穿透落地窗，撞击在alpha的耳膜上。
“笃笃。”
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仿佛和杨殷梦里出现的《献给爱丽丝》合上了弦。
杨殷眉头深锁，面部的轮廓有大理石雕塑般冷硬的气势，他面无表情地将桌上泛黄的报纸用文件盖住，转而沉声：“请进。”
门开了，女性香水混合着丝丝缕缕的水雾扑面而来。柳欣穿着一套丝绒西装连体裙，踩着一双恨天高很又有节奏感地走进办公室，红唇轻启：“杨总。”
杨殷看见是她，稍微收敛了些冷硬的气势：“什么事？”
“晏础润在外面，说要见您。”柳欣顺手将杨殷需要签发的文件放在桌子上，用豆蔻色的指甲微微按住，轻声说，“还有就是……”
杨殷看了她一眼：“说。”
“明天林总约您吃饭。”
“林珉？”杨殷冷峻微微变化，继而毫不犹豫地回绝了，“明天没有时间，改天再约。”
柳欣做为难的样子，平日里叱咤风云、美艳豪横的首席经纪人现在温婉地像个贤内助：“以后大概是不好约了。”
杨殷微微眯眼，他有着商人惯有的灵敏的嗅觉，一下子就听出了柳欣的弦外之音：“保护庭水深的看不清，内部的牌面洗了一遍又一遍，他倒是顺风顺水，连升迁的时机都恰到好处。”
柳欣很有下属的自觉，低着头并不说话。
林珉虽然不到四十岁，但已经算是omega保护庭中的元老级别人物了。
omega保护庭建立的初衷虽然是尽最大限度地捍卫omega的权益，但是这几十年如一日的阶层分化就像是一层一层沉积的岩石，具有天然而稳固的结构，由高阶alpha组成的精英联盟里面囊括了站在各领域金子塔顶端的alpha，他们固然傲慢，但也不是保护庭一朝一夕可以撼动的。
早期的保护庭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里面大多都是头铁的殉道者，他们大声疾呼“最求平等，褫夺高阶alpha特权”，继而成为这恹恹时代里的陪衬，如同流星一般飞快地落幕。
林珉是早期保护庭的绥靖系，在别的omega都激进地声讨“不公的社会秩序”的时候，他就提出了要接受不公，润物无声地改造这种不平等。这种看法在早期的保护庭是很遭人歧视，林珉广受排挤，但是也一直没有被踢出来——毕竟他形象好，一个omega却身高腿长，俊秀内敛，是个积石如玉的翩翩人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方惟寻的那个案子对于omega保护庭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那近乎标志着保护庭激进派的灭亡，绥靖派日出的升起——之后的omega保护庭和alpha精英联盟来往越来越密切，好听点说的是“共同对话ao关系新思路”，直白点说就是官官相护，是沆瀣一气，是狼狈为奸。
曾经饱受排挤的林珉默不作声地成为了绥靖派的核心，在保护庭里那是有说一不二的话语权，按照他这样的角色，在古代名国贼，在近代称汉奸，这领袖的位置实在不好坐。林珉是个懂得避祸的，这几年一直居在副位，却又偏偏推进了好几桩omega权益立法，绵里藏针，把中庸之道玩得明明白白。
这样的人，alpha联盟忌惮，omega保护庭依附，弄权于股掌之中，张嘴闭嘴却皆是官话，什么“和平过渡”、什么“构建关系”，打得一套行云流水的太极，配上他那文质彬彬的样子，实在让人恨不起来——毕竟爱美之心人人皆有，谁能舍得往美人脸上扔鸡蛋呢？
杨殷思此，抬起修长细直的手指轻轻地按了按太阳穴，林珉这个人的确该交，他虽然内敛，但是虎狼眼睛里面的凶光是藏不住的，他等待、他沉潜、他蓄力……然而他那种更改弊政沉疴的锋芒已经隐隐地露出一角。
杨殷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他沉默了一会，重复一遍：“明天我没空。”
柳欣露出一种微微讶异的目光，似乎没想到杨殷再一次拒绝了这件事。紧接着，她展露出一抹熨贴的笑，轻声道：“是小少爷的事情么？”
杨殷的目光终于放到了柳欣身上，这个美艳的女人眼波温柔，她身上暖暖的香气由内而外地散发着她的魅力，平心而论，这样的助理实在让人把持不住，况且，柳欣不仅仅是一盏美人灯，她在娱乐行业中天赋异禀，可以为风宁创造出巨大的财富。
杨殷冷淡的目光和柳欣多情的眼眸触碰到了一起。
他停顿几秒，忽然开口：“你刚才说，小晏在门外等我？”
柳欣含水的眸子微沉，但是她依旧得体地点了点头：“是。”
杨殷抬手打断她，冷笑一声：
“让他滚。”
……
“杨总不见我？”
站在门口的晏础润微微抬眉，表情有点古怪，似乎没想到杨殷会对他拒而不见。
他过来是说手术的事情的——alpha身处某种核心之中却浑然不知，关于换腺这件事，他依旧单纯地以为是杨殷从商人的角度出发，为了巩固风宁利益才安排的手术。
柳欣美目微垂，她已经习惯了杨殷冷淡的拒绝，那个alpha从未点破，是给她留的体面。
晏础润比柳欣更加心不在焉，手术虽然做不成了，但是他毕竟从杨殷那里得到了常澜的消息，他不喜欢欠别人东西，也预想到杨殷那个性格古怪说一不二的老板肯定会刁难他……杨殷的拒而不见是他没有想到的。
晏础润心中腹诽却面色如常，他不做纠缠，淡淡地点头示意，转身要走。
柳欣抬眼看他，她是风宁内部少有的知道晏础润身份的人，也对五年前的事情有所了解，只不过习惯于装聋作哑，秘而不宣罢了。
她忽然开口叫住他：“晏础润。”
晏础润闻声脚步微顿，转身将目光停顿在柳欣身上。
柳欣看出他的心猿意马，沉默了几秒才启唇，似敷衍似告诫：“你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别太张扬了。”
晏础润怎么会听不懂她的弦外之音，然而alpha身在风宁却心思却飘了好几公里，那飘忽的心情就像是秋风卷起的落叶，近乎俏皮地打着卷儿，乘风飞到了方惟寻那里——
方惟寻出门的时候天光尚且明媚，回家的时候却已风雨大作，他浑身裹着雨水的潮气打开家门，按下玄关的顶灯，把灰暗的别墅照出一块形状规则的光亮。
方惟寻低头换鞋，还没走进别墅里就听见小花园里草木扶摇的声音，他微微侧头，并没有太大的意外，温声问：“怎么不进屋子？”
晏础润不知什么时候从花园深处走到门前，手里面虽然打着伞，但是乌黑柔软的发丝间蒙着一层薄纱一般的水雾，显然是等的时间不短。
alpha按住伞柄收伞，毫不在意地一抚肩上雨水。他黑透的眼睛里面闪烁着微光，即使等久了也没什么脾气：“要是不经过你同意大摇大摆地进去，肯定得被你灰头土脸地赶出来。”
“这么听话，怎么不把钥匙给我？”方惟寻接过晏础润递来的伞放在门前的雨伞上放置架上，把浑身冰凉的晏础润撵进屋，“你是不是想办张医院的vip年卡？”
晏础润进屋以后鼻子微动，在淡淡道红酒味中微微放松了在雨中僵硬的身体，顺着方惟寻的话摇摇头，将自己微微上扬的唇角矜持地抿成一条优美的线：
“那不成，什么都行，钥匙不给。”
方惟寻不和他贫，凑过去拉起alpha冰冷的手，直接把他拽上楼，从衣柜里面挑挑拣拣出一套尺码合适的衣服：“先换衣服，冻病了我不留你。”
晏础润先是听话地接过来，继而好看的眼睛缓缓地闪了一下，微微侧头，睁着一双在雨夜里格外湿润的眼睛看着方惟寻：“这谁衣服啊？”
衣服是方惟寻几月前给肖岚准备的家居服，但是那位beta实在不讲究，每次来方惟寻家里蹭吃蹭喝恨不得连拖鞋也不换，新衣服洗出来以后就没被人穿过。
晏础润目光狐疑地看着那一套明显比方惟寻小一号的家居服，那点事多的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把衣服往床上一甩，相当嫌弃：
“什么烂牌子，过敏，狗都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