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章 苦难
说到桥 林想起来了 有一天晚上 刚吃过晚饭 就被父母带着去观看 川认干爹的仪式
只见川他们家 宽敞的地坝里 早就挤满了来看热闹的人
桌子被一正一反的重叠着 大概有十几张桌子 依次排列在一起 川趴在最左边那张桌子上 后面有一个 被妈妈她们称为“端公”的男人 正披头散发的 在大开大合的挥舞着手臂 扭动着他消瘦的躯体 嘴里还念念有词
突然 他的身体像一具木偶般 直直的呆立了片刻 接着拿起杯子 喝了一口酒还是什么 含在嘴里 用力的喷向桌上的蜡烛 顿时 火光四溢 刚刚还在哭闹着 不愿向前爬动的川 立马受惊得 跌跌撞撞的向前钻过那一张张的桌子 桌子的尽头则站立着川的干爹 他一下就截住了惊慌失措的川 并把他从桌子上抱了下来
“你当时爬得好快哟 哈哈哈”第二天林一见面 就嘲笑着川
“他们骗我说 爬过去了就给我煮猪蹄吃”川不高兴的说
大概农村的孩子 都是会爬树的吧 这天捉迷藏时 林和川 偷偷的爬到了那一棵杏子树上去了 琼在下面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 久到他俩在上面 笑着笑着 就快睡着了时
“快点下去 林叔”
川在上面那一根枝桠上对着下面的林说
“怎么了”
“我看见姐姐往水井那边去了 我们快点下去”
“啊 好的 好的”
林和川着急得 三下两下就从树上滑了下来
原来那个水井 不是别处那种圆柱体的结构 而是由一整片石壁 硬生生开凿下来的 直径很长 井体很深 虽说这半高不高的山上 都是吃的旱水 但村子下面这几户人家的饮水 这个井 还算是能勉强供应上
直到后来有一天 那猎人爷爷家的奶奶 在井口上方锄田时 一边锄 一边退 退着 退着 就忘记了后面的石壁 一失足就重重的摔到了井里
“你是不知道 当时正是旱季 井里没有多少水 都快见底了 奶奶摔下去没有多久 井底就全部被染红了”
川现在还有些惊恐的 向林讲述着
“后来大人们 洗洗涮涮了好几天 井里都还有血腥味 井里放出来的血水 一直从这儿流到 你们家下面 那条沟里去了”琼也补充着
自那以后 大人们就千叮咛 万嘱咐 小娃娃们不要一个人去井口玩了
琼刚刚也是害怕 弟弟和林叔会藏到井边的树旁 才担心的 打算去找找看 还好没被大人们看见 不然又免不了一顿抽打
“弟娃儿 你还不回去啊 快点回家吃饭了”
林正和川他们 打算再藏一次时 哥哥从川他们 门前的坎子下面 露出来一个脑袋喊道
“噢 好的 好的 这就来了 那我明天再来找你们玩”
林看了看哥哥 然后回头 对川他们说道
可是第二天 下了好大好大的雨 林正坐在老家的屋檐下 不耐烦着
“哇塞 弟娃儿 你快看 那边下头那个坎子 都被大雨冲垮了”哥哥说
只见高高的梯田边 一处石坎被雨水和泥土狠狠冲刷 挤压着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豁出去一个好大的口子 失控的石头如脱缰的野马 几个翻滚之后 速度越来越快 蹦蹦跳跳的 就冲入了田下的树丛里 砸出一道深深的凹槽
“舍哒 崩山了吗”
妈妈听见响动 从屋里跑出来问道
“嗨呀 那还是你们爸爸年轻的时候 砌的坎子嘛”妈妈又自顾自的说
爸爸这时也从屋里走出来 看了看那垮塌的坎子 欲言又止之后 神情落寞的回屋里去了
“妈妈 妈妈 爸爸怎么了”林说
“哎 那成排 成排的坎子 都是你爸的伤疤 垮了也好 垮了也好”
妈妈似乎也有点儿崩不住的说道
“到底是 怎么一回事哟”
林又追问了一遍
妈妈才开始吐露 那段陈年往事
原来林父上学的时候 成绩蛮好的 比二叔好多了
因为那个时候 实行公社经济 每家都要出人 出力 去挣工分了之后 才可以换来粮票 布票 等等一系列的生活必需品
林父他们家 兄弟姐妹们多 四男一女 爷爷那个时候又在村里当干部 不是在开会 就是在处理邻里纠纷 社里公事 家里劳动力少 爷爷奶奶一商量 就把做为老大的林父喊回家了
林父起初 当然是不愿意的 但看到哭闹的奶奶 左右为难的爷爷 以及确实还小的弟弟妹妹们 便含泪答应了
林父辍学回来后 便一门心思的挣工分 照顾弟弟妹妹们
这一天 公社的其他人都陆陆续续的收工回家了 林父看着远远还不够的工分 便跟领头的人说 他独自把那一截坎子砌好 可不可以再加05的工分 领头人深知林父的艰辛 拍了拍他那稚嫩的肩膀 让他注意安全就行 默许了他的行为
于是 林父一个人 默默的搬动着 沉重的石头 就如同在搬动 他自己沉重的心情 沉重的人生 一步步的挪向田坎边 码好 砌整齐
高山上的夏天 是极易出现暴雨的 滚滚恶雷 一声声敲击在林父的心上 想到那可以救命的工分 林父咬咬牙 攒攒劲 继续投入到劳作中 哪怕厚重的云层 被雷声激荡 被闪电撕碎 豆大的雨滴 纷纷砸落而下 林父也不躲不避
“大哥啊 我的哥啊 走 我们回去 我们不做了”
放学回来 没见到林父的二叔 听说哥哥还没有收工回来 就急匆匆的送蓑衣来了
“噢 是老二啊 你怎么来了”
林父擦了擦满脸的汗水和雨水 抬头看了看二叔说道
“嗯 我放学了 这么大的雨 你怎么还不回去啊 大哥 明天再做嘛”
“明天… 明天还有别的事呢”
二叔知道 大哥因为爷爷奶奶 让他辍学的事 心里有气 便说道
“那好 那我们俩一起做”二叔扔下了手中的蓑衣 也去搬起石头来
“你在干什么 你给我滚 你那是拿笔的手”林父怒吼道
“我还拿什么笔 你成绩那么好 都不读了 我也不读了 都回来干活”
“啪”林父狠狠的给了二叔一巴掌
二叔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呆呆的看着林父
“老二啊 我们兄弟俩 总要出息一个啊 难道都要一辈子 被困在这高山上吗”林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缓缓的说道
“大哥啊 我对不起你啊 看到你这样我 … 我的心好痛啊”
“老二啊 我不怪你 只怪我自己的命苦 现在 苦我一个就行了 你在学校 好好的给我争气就行了”
说完 兄弟俩在大雨中相拥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