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黄
周十一和戈小波两人皆垂着脑袋，偶尔偷偷抬头瞄一眼对面墙角处的三名男子，旋即又迅速垂下头去，满脸惊恐。
不仅他俩如此，其余孩童亦战战兢兢地看着那三人，脸上尽是恭谨与惧怕之色。
他们今天若未能交出十枚铜板，少一两枚便要承受数记耳光且没有饭吃。
若是短缺较多，将遭受冯六冯七毒打，有的孩子身受重伤甚至数日无法起身。
冯六伸出手指，对着前方众小儿破口大骂：&34;二蛋！大牛！小林！你们这些小杂种，还磨蹭什么？还不快给老子滚过来，速速把钱交了！&34;
被点名唤作二蛋、大牛、小林均是身有残疾。
大牛及二蛋一拐一拐地走上前去，各自将十几枚铜钱放入那个空空如也的布袋子中。
冯六和冯七仔细地搜查了一遍每个小丐，确定他们身上都没有多余的铜钱后，才让每个人从那个布袋里取出两个馍。
两小丐感激涕零地向冯六和冯七鞠躬道谢：&34;多谢六爷！多谢七爷！&34;
那个名叫小林的乞丐似乎今天运气不佳，他仅仅乞讨到了七枚铜钱。
这可惹恼了冯七，只见他毫不留情地连扇了小林好几个耳光，打得小林头晕目眩，双眼直冒金星，腮帮子也高高肿起。
小林苦苦哀求，却没能得到一口馍吃。
他被冯六重重地踢了几脚， 最后只能含着泪水默默退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所有的孩子都上交完了铜钱。
粗略一算，大概有七八个孩子没有凑齐十枚铜钱，毫无例外地挨了一顿毒打。
而那些交够十枚铜钱的小孩，则每人都拿到了两个馍。
十一和戈小波都交齐了铜钱，各自领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口粮。
秃狼将手中已经啃得只剩一半的鸡腿随手丢到地上，对二蛋和大牛说：&34;你们俩今天交的铜钱最多，这是给赏你们的。&34;
油腻腻、香喷喷的鸡腿被随意地扔到了脏兮兮的地面上，上面沾满了许多灰尘和泥土。
两个小乞丐却完全不顾及多脏，如饿虎扑食般迅速将其捡了起来，并用脏兮兮的小手抓住，狼吞虎咽地大口啃咬。
眨眼间，一只鸡腿便被他们风卷残云般吃得一点儿不剩。
冯六飞起两脚踹向两个孩子，嘴里还恶狠狠地吼道：“还不快谢谢秃狼老大！”
二蛋和大牛急忙跪地朝着秃狼连连磕头致谢：“多谢秃狼老大赏赐！”
当晚，狗剩苏醒之后凄厉至极的惨叫声，响了整整一夜。
这群小丐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还是吓得脸无人色，惊惧万分。
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深深的恐惧和无助。
周十一每次看到这般惨状时，都会整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出生在铜元郡南部一个名叫周王庄的地方，家里祖祖辈辈都是靠酿酒谋生。
周家作为村里的大姓之一，自年幼之时起，周十一就展现出远超同龄人的聪慧才智。
与那些整天只知嬉戏打闹的乡村孩童不同，他对读书识字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并常常跟随村里唯一的一位老先生学习知识。
由于他在家中的兄弟姐妹中排行第十一，于是父母按照习俗，给他取名为周十一。
虽然排名十一，其实他前面也只有一个姐姐，其他的兄弟姐妹因为生活困苦，全部都夭折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年前的那个夜晚至今仍历历在目。
当时，一群穷凶极恶的盗匪突然闯入了宁静祥和的周王庄。
那场突如其来的浩劫让整个村庄陷入了恐慌之中，许多无辜的生命受到威胁。
最令人痛心的是，那晚村里竟有好几个年幼无知的孩子被强行夺走，周十一便是其中之一。
当周十一苏醒过来时，才惊觉自己已身处北城郡的乞丐窝内。
环顾四周，他发现还有数十个与自己命运相仿的孩子，他们或惊恐、或哀伤、或愤怒地注视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每个人的眼神里都透露出悲伤和对未来的迷茫。
自那日起，周十一心中对秃狼等人痛恨不已。
这群恶徒不仅剥夺了他的自由，更将他推入了无底深渊。
来到这乞丐窝后，秃狼一伙逼迫他乔装打扮成小乞丐，终日流离街头，向路人讨要钱财。
每天，他们的任务是至少要讨得十个铜板。
到了晚上，所有乞得的钱财必须如数上缴给秃狼等头目。
如果某个孩子上交的铜钱超出十个，那些丧心病狂的恶棍们或许会赏赐一点残羹剩饭，比如烧鸡腿之类的食物。
与周十一感同身受的其他孩子们，内心深处同样充满了对秃狼等人的愤恨。
在日复一日的暴力折磨下，他们别无选择，只能默默忍受，继续过着乞讨的生活。
尽管心中满怀着怨恨，但面对无情的棍棒和拳脚相加，他们也只能忍气吞声。
这些孩子身体状况不佳，一直以来，秃狼等人就不给这群小丐吃饱穿暖。
所以这些孩子看上去都很瘦弱，让人心生怜悯，容易多讨到几个铜钱。
他们体虚无力，就算有人心生逃跑之念，也是逃不远。
刚开始时，很多孩子都无法承受挨饿毒打，就在白天乞讨时趁冯六冯七等不注意之时逃跑。
但长期连饭都吃不饱的孩子，又能跑得了多快跑得了多远。
特别是新抓来的小孩，秃狼等人盯得特别紧，只要他们一逃，要不了多久就会被秃狼等人抓回来，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打一顿，然后废掉手脚，等伤好了再放出去要饭。
这些半大的孩子哪里见过这种残忍场面，此后大都变得安分起来。
不过还是有那么几个像周十一这般聪明的孩童，一开始并没有急忙逃窜，而是耐下性子等待机会。
足足乞讨了一年的时间之后，像他们这种来的时间较长的，慢慢就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只要晚上能拿铜钱回破庙交差，秃狼几人看得就松了些。
有时讨够钱后，周十一还能和戈小波到城里王夫子的私塾后面，偷听王夫子说课。
对那些同龄又能在私塾里念书的孩子，二人别提有多羡慕。
自打周十一被掳来之后，刚开始时吓得不轻，都不敢说话，慢慢熟悉之后，方才和戈小波等几个小丐有些交流。
一年来每天讨要铜钱都需要跪下磕头，苦苦哀求，周十一卑躬屈膝的话自然是是张口就来。
他很少因为铜钱不够而经常挨上几拳，但是从来没有为吃过那吃剩鸡腿或者其他美食多交几个铜钱。
每当讨够铜钱回来破庙的时候，周十一都会走得极慢，会在途中的河边多停上一会。
周十一常常会想，若是不做乞丐，只怕现在他已经进了高王庄的学堂了。
他自小记性便是极好，高王庄的王先生常念的三字经，周十一还在八岁的时候，去学堂边听了两次，就已经全部背下来了。
后来上了学堂之后，王先生对他是喜爱得不得了，常夸奖他天赋过人，知道周十一家中没钱，说是不收学费让周十一都要让他来学堂旁听的。
周十一快速穿越在北城郡的街头巷尾，在夜色中他来到平时回破庙途中的河边。
河名湾塘河，位于城东，河水清澈，水面上倒映着天空和树木，河面上闪烁着点点星光。
趁着星光，周十一快速的来到在桥洞下，在一个树洞里掏出几枚铜钱。
这是他今天多讨到的，平时只要他够了十个铜钱，多的就在回破庙的途中藏在桥洞，不然等回到破庙多半会被冯六冯七搜出来。
等到晚上没人的时候，周十一再悄悄的来桥洞取出来。
如此这一年来，除了刚来的那一两月，周十一没能交够铜钱，挨了不少拳头，后来几乎每天周十一都能交够铜钱，勉强换来两个馍裹腹。
他回到破庙，来到茅厕旁边，看看四周无人后，将铜钱用油布包好藏在一块大石头下。
茅厕这附近，臭气熏天，除了出恭几乎没有人路过这里，所以周十一选择了这个地方藏钱，到也安全。
就在这时，周十一的耳边突然传来了几声“汪汪汪”的狗叫声，吓得他差点跳了起来。
他转头一看，只见月光下有一条大黄狗正在望着他，尾巴摇个不停。
原来这是一条野狗，平时就喜欢在破庙附近转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