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颗星
盛星雾醒来时头痛欲裂,意识还有些模糊,一时想不起来昏睡前发生过什么。
她慢慢睁开眼,不太清晰的视野中只出现了雪白的天花板。窗户半开着,透进来的天光刺得她又将眼睛闭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
再稍稍偏头,看到了正趴在床边休憩的云颂,他面容疲惫,眼下还有暂未消退的青色。
盛星雾想伸手抚平他紧蹙的眉头,可手抬上半空,她倏然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
那只手颓然的垂下,盛星雾闭上眼,唇角勾起一抹讥嘲的苦笑。
“你醒了?”云颂被惊醒,弯身站起查看盛星雾的状况,“我去叫医生”
“等等”盛星雾轻轻拽住云颂的手腕,“不用叫了,我很好”
云颂盯着她惨白虚弱的脸色看了片刻,最终没有走出病房,而是倒了杯早就准备好适度的温水递给病床上的人。
一整杯的温水很快下肚,盛星雾将空杯子伸过去,低着声音道:“还要”
云颂无声的凝了她半眼,又去倒了一杯。
喝完水,盛星雾自己把水杯放在桌子上,发出轻轻地一声哐。
之后,两人都没说话,窗外楼下的人声在密静的病房内显得十分喧闹,在这喧闹中,他们也能听见对方平整的呼吸。
“医生怎么说的?”半晌后,盛星雾温声问。
云颂的视线在她无意识因为焦灼而绞着的手指上停顿了半秒,而后说:“说你睡眠不足导致的晕倒”
“医生是这么说的?”盛星雾明显诧异的愣了一下。
“嗯,难道不是?”云颂想了想,“镇里医疗设备确实不足,我再带你去市里看看”
说完,他就拿出手机准备联系人拿车。
“不用了”盛星雾摁下他打电话的动作,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没什么事”
云颂放下手,唇抿成一条直线,眼底漆黑深邃,看不清里头翻涌的情绪。喉结滚动了两下,似乎有什么难以开口的话,最后却只轻轻问了一句:“睡眠不足是怎么回事?”
盛星雾看向窗外,低声回答他,“就是有时候失眠睡不着,老毛病了”
“不过……”盛星雾转过头来,脸上还有笑意,可眼里却带着一丝她自己都察觉不了的委屈,“最近这几天失眠的比较频繁”
云颂板起脸,盯着她不吭声。
“开个玩笑而已,没意思”盛星雾敛起笑,又转头看向窗外。
只不过还没五秒钟,她又回过头来说,“你还要气到什么时候啊?”
说完她还叹了口气,似乎是实在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云颂硬生生给气笑了,站起身准备出去打壶热水。
然而盛星雾以为他是气得要走,不敢置信的直起腰扬声道,“你要去哪儿?我可是病人!”
云颂:“……”
病房门在这时被推开,喂猪推着坐在轮椅上的阳仔进来,见盛星雾醒着两人都愣了。
“星雾姐,你醒啦?”
“星雾姐,你醒啦!”
两人反应过来,一前一后欢呼着簇拥到床边,硬生生把云颂挤到了一旁。
云颂沉默着摇了摇头,拿起一边的热水壶出去了。
而盛星雾也明白过来他刚才并不是要离开,回想自己的反应,脸颊少有的红了。
“星雾姐,你感觉怎么样了?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阳仔一脸关切的问。
“我没事了”盛星雾说:“你呢,腿怎么样了?”
阳仔憨憨的笑着,轻轻拍了拍打着石膏的那只腿,“好得很呢,一点都不痛了”
“切”一旁吃着苹果的喂猪嗤笑着拆穿,“刚刚也不知道是谁坐个轮椅都哭爹喊娘的叫个没完”
“喂猪哥!”阳仔抬手拍打他,喂猪闪身躲过。
盛星雾每次看着两人打闹都觉着挺有意思的,偶尔兴致起来了也会参与其中。
只是这回兴致缺缺,视线总是不自觉的移到病房门口。
“这才过去不到五分钟,星雾姐,你想喝热水也不能太着急了吧”
喂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阳仔停止了打闹,似笑非笑的盯着盛星雾。
“怎么,你是觉得自己需要松松筋骨?”盛星雾斜睨着他,语气不咸不淡。
喂猪一个激灵,收起那一脸的调侃表情,摇头正色道:“没有的事”
一旁的阳仔偷偷捂着嘴笑。
过了一会儿,云颂还没有回来。
喂猪把削好皮的苹果递给盛星雾,后者在跟阳仔玩石头剪刀布,看也不看一眼。
阳仔一把抢过来,“我吃我吃!”
盛星雾玩着玩着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一边敷衍着跟阳仔玩游戏,一边对他说:“阳仔,你问问云颂还有多久回来”
阳仔嘴里咬着苹果没法应声,只是很乖的点了点头,然后拿出手机给云颂发消息。
不过云颂没回,盛星雾也没了打发时间的欲望。
阳仔这会儿眼力见也蹭蹭往上涨,嘴里咀嚼着苹果肉,手里还不停地给云颂发消息。
或许这连翻轰炸起了作用,云颂还真回来了。
“炮哥,你终于回来了!”
“嗯”
“我给你发了好多信息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你怎么都没回啊?”阳仔问。
“手机昨天晚上就没电了”
云颂手上东西还挺多的,喂猪接过热水壶看向他的另一只手,“下楼给星雾姐买吃的去了?”
“嗯”
云颂看了眼从他进来就一直盯着他却不说话的某位病人。
盛星雾听见是去给她买的了,眉眼扬了起来,头伸长往他手里的袋子瞧。
“正好我饿了,买的什么?”
云颂把打包盒拿出来摊开,盛星雾满心期待的神情落了下去,明显是不太满意。
“白粥?”她问。
“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先吃点清淡的”
“但是你不觉得这太清淡了点?”盛星雾不是很爱吃白粥,她觉得没有味道。
“不觉得”
云颂面无表情的拆了一双一次性筷子,将筷子上面的刺屑处理之后把它递给盛星雾,然后再从另一个袋子里拿出一些少油少盐的小菜摆在桌子上,还有一碗白米饭。
盛星雾看着那些小菜这才满意的拿起自己的白粥,只是在某刻低头时,神情有些说不清的晦涩。
两人旁若无人的开始就餐,小小角落里,阳仔举起手小声说:“那个,炮哥,星雾姐,我跟喂猪哥就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他给喂猪使了个眼色让他过来推轮椅,然而后者故意凑过去,一脸不爽地问云颂:“怎么没有我和阳仔的份儿?”
阳仔捂脸:“……”
两人吃饭的动作稍停,盛星雾将自己还没动的白粥推过去,“分你一半?”
“吃你的”云颂把她的白粥推回去,“他们俩在病房里嘴就没停过”
闻言,喂猪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散漫一笑后去推阳仔的轮椅。
“星雾姐,你要是觉得无聊就给我发消息啊,我来找你玩”
“星雾姐有人陪,不需要你,头卡着门了你小子!”
两人闹闹哄哄的离开。
病房里陡然间安静下来。
“手怎么回事?”盛星雾冷不丁问。
云颂顿了顿,“没事,已经处理过了”
云颂的右手被纱布包裹着,纱布周边皮肤和手指都泛了些淤青。
盛星雾醒来时就注意到了,只是没有一个恰好的时间去问,而刚刚云颂给她递筷子的时候,她分明看见掌心处隐隐冒出血色,说明伤口很深。
云颂怎么会受伤?难道是因为她?
她已经无可救药到这个地步了吗?
无数个疑问都让盛星雾的脑子很乱,太阳穴又开始疼了。
“昨晚天台太暗了”云颂夹了一筷子小菜放到盛星雾的碗边,轻声解释:“没发现门栓是坏的,被划伤了”
“是这样吗?”
“嗯,小伤口。只是上面生了锈,伤口感染所以止不住血,已经打过针了,医生说没什么问题”
他说得平和舒缓,让人无理由信他的话,盛星雾也一样,心下松了口气。
“一会儿是不是还得换药?”
“嗯”
盛星雾说:“我陪你一起”
云颂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另一间病房内,喂猪躺在原本属于阳仔的病床上,而阳仔坐在轮椅上,隔着两米距离伸手试图要揍喂猪。
尝试数次无果,阳仔放弃了,杵着脑袋在病房里看来看去,突然看见从喂猪口袋里掉出来的那一支药膏。
“一会儿把炮哥叫过来再把药给他吧”
喂猪伸手摸到药膏,把它拿在手里把玩,“按照他的性子,估计是不需要了”
“要不直接给星雾姐?星雾姐的话他肯定听”阳仔说。
喂猪没有说话,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
“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个样子”阳仔突然出声说。
喂猪闭上眼回忆,“谁又见过呢”
“他从星雾姐手里看见玻璃碎片的时候,那个眼神……”阳仔说不上来,他从没见过,只感受到当时云颂破碎又悲恸的情绪。
他看见云颂颤抖着手把碎片拿过来捏紧,鲜红的血从手心里流出来的时候,连他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喂猪哥”
“嗯?”
“我总觉得炮哥和星雾姐不是债务关系这么简单,而且星雾姐……”阳仔斟酌了下用词,“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上次在古镇坐船也是,她……”
“是不是忘了昨天晚上怎么跟你说的?”
喂猪鲜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他严肃起来阳仔还是挺畏惧的。
“我知道了,我一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个字都不会说,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