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小天才
“真的不回来了？”从早上开始，徐出羽已经将这句话问了好几遍。
“只是住两天而已。”龙吟收拾着东西。生日宴要穿的礼服已经做好送到袁家去了，等下袁心雅就过来接她。
龙吟也很久没和叔叔阿姨见面了，从前两人就对她照顾良多。
徐出羽站在她的房间门口，眼神幽怨，活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狐狸。
他父亲的手术日程已经定下来了，再过几天他就得离开。本来还想抓紧时间跟龙吟温存一下呢，但人家口口声声，说要和闺蜜走。
某人内心无比委屈。
“好吧。”徐出羽见挽留没戏，等龙吟站起身来，他就走过去把人圈住，“两天见不到你，我晚上都要睡不着了。”
“你亲亲我。”嗅着她身上的味道，男人忍不住将下巴贴在她的额头上轻蹭。
闻言，龙吟向着他凑过去，但她身高不够，踮了几次脚都没碰到徐出羽。她仰起头，见男人只是垂眸瞧着她的动作，似乎没有低身俯就的打算。
龙吟扯了扯唇，“你不配合就算了。”
徐出羽低笑一声，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他亲起人来一贯气势十足，龙吟却想起他刚才迟迟不配合、故意捉弄自己的样子，忍不住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徐出羽“嘶”了一声放开她，笑道：“怎么还咬人呢？”
他摸了摸自己的唇，龙吟的力道算是收着，并没有破皮。不过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口总归是疼的。他故意紧紧皱着眉道：“再咬重一点，我就得顶着你给我做的记号出席了。”
“到时候我们站在一起，大家都会知道，这是你的杰作……”徐出羽说着，甚至还有点得意，“当然了，我是很荣幸。”
龙吟瞥了他一眼，她的母语是无语。
这时，楼底下门铃响起。是袁心雅到了。
徐出羽抚开她微乱的发，最后又在龙吟的面颊上轻轻留下一吻，才舍得把人放走。
“那天的中午，我去接你。”
“嗯。”龙吟点点头，总算是安抚好一只委屈巴巴的兽，坐上袁心雅的车。
车内。龙吟喝着袁心雅买的奶茶，听闺蜜说道：“周苡辰给我拉了个单，让那个……叫啥，井宴，说是下个月要办粉丝见面会，订了我的场地。”
她早就知道那俩人是多年的兄弟。
“挺好啊。前几天，我在他书店里见着井宴了。” 龙吟把嚼碎的珍珠咽下，没忘记自己的正事，看向闺蜜，“你认识谁是程序员的么？”
“咋？”
一五一十的，龙吟把那天的两个梦，还有在周苡辰那里遇到神秘小书的事都跟闺蜜说了。她还补充了自己的推断，梦里的将军和帝王，应该都是徐出羽和她的前世。
“靠，你俩拿的，是生生世世爱的剧本呐？”袁心雅咂咂嘴，“不过，那个叫任子贤的，到底啥情况啊？”
“不知道，就很莫名其妙……唯一的线索估计就是那本书了。”龙吟想起书里那张纸写的，“说是能解开前世今生。任子贤就是那时……算了，不说他。我自己也挺想知道那两个梦的后续，但我又不会解代码。”
“欸，做梦的事，也未必非得解开代码吧。”袁心雅狐疑地看了龙吟一眼，“就你还不简单？”
“你不是能控梦么？像考试那会儿，每次只要你心里想想，就能提前梦到大题一样。欲知梦境后续，你在心里许许愿不就完了？”
“天呐。”龙吟睁圆眼睛，看向闺蜜，竖起一个大拇哥。
“你可真是小天才。”
“啥玩意。是你变蠢了好吧。”
龙吟心想，好像是。而且她也被那些关于任子贤的场景搅乱了心绪，竟然没能想到这茬。
袁心雅握着方向盘，略微活动了下颈椎，说道：“不就是要个会写代码的么，简单。过几天给你介绍个厉害的。等着本小姐……我靠！！”
话没说完，闺蜜突然高声骂了一句，摁下喇叭，车子加快油门往左边偏了过去。
刚刚从匝道里并进来一辆车，却是迟迟没有调整方向，差点就要一头撞在袁心雅的车屁股上。这个躲避非常惊险，还好是她眼疾手快。
搞不懂是哪个不知死活的。袁小姐的脾气来得快，等两张车都在红灯路口停下来，她放下龙吟那边的车窗，瞪眼骂道：“干什么啊你！会开车吗？！”
那边的车窗也跟着缓缓降下来，伴着一道潋滟多情的御姐音响起：“真不好意思，对不起啊。”
我靠。袁心雅在心里又说了一句。虽然对方戴着墨镜，但丝毫掩不住明艳大美女的气息扑面而来。一头蓬松的波浪大卷，烈焰红唇、妆容精致，五官也超级立体。
见是个美女，袁心雅心里的气一下就消了。她转了转眼，最终点着头讪讪道：“嗯，嗯，大家都小心一点。”
“抱歉，抱歉。”大美女对两人保持着笑容，慢慢合上车窗。
井慈刚刚确实是疏忽了。她已经拨出两回电话，却都只是在等了半天后被直接挂断。她心里正燃起愈挫愈勇的小火苗来，就没注意留神。
平稳了下心绪，她仍然坚持不懈，拨出同一个号码。
这回，还是响了好几声，终于被接了起来。
“井慈。”清冷至极的男声，哪怕被车里的立体音响扩大，还是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她道，“这话听过么？”
那头短暂沉默了一下。“随你怎么理解。”
井慈在心里吹了声口哨。两人认识多少年了，知道他的本性就是如此。刚认识的时候，是最亲密的，简直乖巧热络得像只小狗。不过越想靠近他越难。她早都习惯了。
又腹黑，又傲娇呗。
“你喜欢很久的那个标本，我从新加坡给你弄回来了。知道海关审批流程有多麻烦么？”她顿了顿，“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那头轻笑了一声，“谢谢。姐姐可真是费心了。”
好像根本没打算领情的样子。
“自己过来拿。”井慈惜字如金，不想在电话里和他多说。
她可是拿准了投其所好，就不相信对面不上钩。
井慈就喜欢他这副装都懒得装的样子，某人越是铁石心肠，她就越能想象出他化作绕指柔的一天。这样才有成就感嘛，急什么？井慈有的是耐性。
不过跟她一个姓的某人，就没她这种好心态了。
当晚，井宴收到指令乖乖来到他姐下榻的酒店，按响门铃。
可是迟迟都没有人来开门。房间的隔音也够好，不知道里面是在做什么。他在原地等了快要两分钟，门才被拉开。
井宴睁着纯良的双眼，一瞬间就看见，房间的深处，周苡辰正抱着手臂倚在沙发上。
他的姿容闲散，神色平淡，两条长腿漫不经心交叠着。可是，脖子底下的衬衫扣子却开了三颗，嘴上还带着……可疑的红唇印！
“你，他……我，你……”井宴倒抽一口气，一手捂住自己脸上的口罩，一手指着周苡辰，半天都说不出句完整的话。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发展到这个程度了？！
井慈侧身让他进去，眼神就像看着地主家的傻儿子，称呼也毫不留情。
“傻x。”
这已经是他们姐弟之间打招呼的定式了。
还没等井宴的脑子转过来，就听周苡辰开口道：“井慈，比起你，我还是更喜欢跟你弟待在一起。”
捏扁搓圆，无须顾忌。
“我记得我弟不是gay。”井慈却笑。她知道，他也不是。
拜托呀，别cue他啊。井宴被夹在中间，简直是欲哭无泪。他此刻的处境，就像是父母吵架了，被无情丢在一旁、哪怕鼻涕流出来了也没人给擦，只能无辜瞪大眼的小男孩。而且走么又不敢走，说话么又插不上嘴，真是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喂。”井慈叫他了。她用下巴指指角落的东西，“那些特产，你拿回去寄给爸妈。”
“……你寄还不是一样，我又不是快递员。”井宴委屈极了，在这俩人面前，他就活该是个工具人呗。而且这也就算了，他是真的不想当他们play的一环啊，呜呜呜！
“昂？”井慈从喉咙里发出这么一声，脸上的笑容却是无比灿烂，甚至用指尖轻轻勾了勾头发。
“好的姐姐。”井宴秒怂，立马现出狗腿原形。
他任劳任怨地提起那几袋东西，以为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是随着后背一凉，他又被周苡辰给叫住了。
“井宴，把后天空出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那天要拍杂志……”井宴慢慢地回过头，待他看清周苡辰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吞了吞口水，“我知道了。”
一个二个的，全部都当他很好欺负！
井宴在心里面哇地一声哭出来。
等他走了，井慈慵懒靠在角落，看向屋里那个男人。
“我明天，一早就要去上海。春宵苦短……你，不抓紧时间对我做点什么？”
井慈心想，刚刚自己对他上下其手，他也完全没有推拒嘛。别说，喘得还挺动听。如果不是自己那个傻弟弟……说不定已经发展到哪了呢。
周苡辰却只是低着头，认真打量着手里小巧的植物标本，似乎是看得入迷了。井慈的话音已经落了半晌，他才开口道：“时间的确不多。”
这话说的棱模两可。听不出是暗示还是什么。
井慈默着，等他下文。
只见男人抽出张湿巾，动作轻柔地把他唇上的口红抹去，又将鼻梁上的眼镜取了下来，用手帕细致地擦拭。
“意思是，人生短暂，不容浪费。”
很少有人注意到，他其实长着一双很锋利的狐狸眼。此刻，他慢慢地将那双眼抬起来，眸里蕴着层笑意，看不出深浅。
周苡辰对她扬了扬手里的植物标本，“你知道的，我对人的兴趣不大。”
只对有限的人用心，心理防线也很高。
“我认了个妹妹，目前的精力，只想看着她幸福呢。”那人是谁，井慈认识。
周苡辰说的不假。龙吟对他来说很重要。为了避免之后彼此勉强迎合，从开始就坦白，大家都轻松。
闻言，井慈看着他，居然“噗”地一声笑出来。
能看出他很紧绷了，脸上就只差写上六个大字——“别爱哥，没结果”。
可若真对她的撩拨纹丝不动，他最初就可以拒绝的。何必在这里讲些不清不楚的话，句句都带着言外之意。
而且龙吟的事情，井慈也隐约知道。她的心胸广阔着呢，能正确理解周苡辰对龙吟的感情。那种感情，跟自己对井宴的也差不多。
这不正好说明，他有能力认真照顾和爱一个人，挺好的呀。
“男女之间，可能性很多。”井慈眨了眨眼，换了个说法，“谁说我要跟你谈恋爱了？”
也可以以另外的方式开始关系呀。比如，发展刚刚的后续……
周苡辰听完那句话，却是认认真真和井慈对视了一会儿。
原来，姐姐只是馋他的身子，并不是真的喜欢他呀。可是他却没有，只是陪着姐姐玩玩的心情呢。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暗道自己还需要多加修炼。周苡辰生怕他的狐狸面具裂条缝出来，垂眸，长指慢条斯理地将衬衫扣子系好。
做完这些，他从沙发上离开，身高腿长，两步就走到女人面前。
打开门之前，他在井慈身前停了一会，身上的黑影将女人完全笼住。
“哦？”周苡辰脸上的笑容似乎饶有兴致，说出来的话却不是。
“不是谈恋爱，那我就更没有兴趣了呀。”
“姐姐，下次再见哦。”
人已经走出去了，井慈还看见他背身对自己挥了挥手。
哎呀。她突然跺了一下脚，今天是用力过猛了。不过，他最后那句话，也可以理解为，其实他对认认真真的恋爱有那么一点兴趣？
……
袁家老宅。
龙吟在饭桌上陪着袁叔叔多喝了几杯茅台，早就上脸了，人也有些晕乎。
叔叔实在是太热情了，好不容易将吃的喝的撤下去，他又笑呵呵地拉着龙吟，说要给她看最近收来的“好宝贝”，那表情神气得很。
龙吟却是已经累了，下午试了好几套礼服，化妆师、设计师连番上阵，本身就挺消耗精力的。她正苦于脱身呢，刚好袁太太走出来把叔叔拉住。
“别管他。他就是个人来疯。”不然也生不出袁心雅那性格。
龙吟松了口气。等她回房洗了澡，躺在床上，徐出羽的电话刚好打过来。
“宝贝，礼服试得怎么样？”
龙吟的眼皮都快撑不住了，有气无力地说：“都怪你。把我给养胖了，腰身比去年大了不少，设计师已经拿回去改了。”
她的声音娇软似嗔似怪，还带着些微的鼻音，又因为倦意越说越小声。徐出羽在这头听着，心里跟被刮过的奶油似的，软腻得一塌糊涂。
想到她的腰肢握在自己手中的触感，徐出羽觉得龙吟还是太瘦了，要再长些肉才好。不过男人只是温柔地道：“好好，都怪我。”
“这就困了？”
龙吟模糊地应了句“嗯”，似乎马上就要睡着。她听了袁心雅的，刚刚吹完头发，在心里认真许愿了。
今晚，应该能梦到之前的后续吧？
徐出羽听着龙吟越来越清浅的鼻息，声音低哑地道：“那就，做个好梦。”
“晚安。”待他说完这句话，那头完全没了回应。徐出羽看着手机上还在静默跳动的通话时间，想象出龙吟闭眼沉睡的样子。
他的脸上漾开一个极其柔软的笑意，眼角眉梢都因为这一笑变得温暖。
挂了电话，徐出羽摩挲着怀里的速写本。那是他从小便一直珍藏的记录，里面亲笔画了他和龙吟所有的前世。
这些年，徐出羽创作了很多作品，但是大多流于意象，并没有一幅画直接勾勒了两人的故事。
这个速写本，是他的秘密。
在龙吟陷入梦境的同时，男人的目光也落入速写本上的一页。
那是，他们在地球上的，初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