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他的胎记
徐出羽没有立刻回答龙吟。
如果，他直接回答她，在两人相遇前他保持单身至今，反而才显得像是急于自证而编造的谎言吧？
但是龙吟却把他讳莫如深的一笑当成了别的意思，开始猜起来：“不会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吧？”
她突然开始理解那些有情节的男人是什么心理了。虽然自己的情史都能写好几本书了，却还想要求对方冰清玉洁。
徐出羽只是垂眸看着她。
如果照实说，他的生命中根本没有“前女友”这等角色，只怕龙吟不信，而且还会生出别的追问。但是如果数量说多了，不仅会让她感到不安，徐出羽自己也不想再立新人设。
他和她的灵魂，最初在宇宙之中别的星球相识。后来随着龙吟的灵魂来到地球，徐出羽也追着她进入轮回，至今为止算上这辈子，两人已经是第五世相遇了。
第一世，她和别人在一起了，他没有去抢；第二世，她又和别人在一起了，被他抢过来了；第三世，她又又跟别人在一起了，他用尽办法去抢，但是失败了，甚至从头到尾，她都不清楚他曾拼尽全力；第四世，他历经种种把人抢过来了，但是玉石俱焚般的惨烈收场，到现在都是他心口的痛。
如果算他成功抢到她的次数，就是两段吧。
于是他答：“不知道能不能算前女友，但是有过两段感情。现在想想，以前……自己不够成熟，很多情绪都还不会正确地表达和处理。”
他说有两次。龙吟对于这个答案还算满意，也不认为他在撒谎。不过，“不知道算不算，是什么意思？”
徐出羽觉得她不依不饶的小表情可爱极了，却还是语调低落地回答：“因为，对方从头到尾都不喜欢我。而且根本也没有承认过我和她的关系。”
欸……？
这是龙吟没有想过的回答。从头到尾都不喜欢、甚至不承认关系？
他还说，因为不够成熟，很多情绪都不会正确地表达和处理。
难道，徐出羽所说的两次恋爱，都是暗恋么？
她超强的脑补能力又上线了，想象里出现了徐出羽从前的样子：
他从小就是个调皮捣蛋的小男孩，喜欢班里那个乖乖的女孩，但是只会故意使坏。弄破她的东西、扯乱她的马尾、在她放学的路上突然跳出来吓她。这就是他讲的，不够成熟，不会表达。
不行不行，龙吟摇摇头，徐出羽家教极好、细致入微，怎么看都不是那样的小男孩。
于是又冒出来另外一个徐出羽，青春期的他，留着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睛，也没人发现他其实是个隐藏的帅哥。再加上可能从小就有艺术家气质，他的心理也比同龄人敏感许多。徐出羽暗恋隔壁班的班花，但是由于种种因素一直没有表白。只是经常早早来到学校，偷偷在对方的书桌抽屉里塞上自己亲手做的便当。
这个设想比刚刚那个要靠谱一些。毕竟，徐出羽对于一个人喜欢的表达方式，就包括为对方洗手作羹汤。
嗯嗯。龙吟想着，自顾自地点点头。
徐出羽看着她，一会儿摇头晃脑地眼睛转啊转，一会又眼神坚定地重重点头。虽然不清楚她又在脑补些什么东西，但那小模样灵动极了，惹得他忍不住把龙吟的脸轻轻按在自己的怀里。
“宝贝，我现在眼里心里装了谁，难道你还不清楚？我整个人、整颗心都是你的。”
他的整颗心都被暖流倾注，全是被她一手提拔、一手兜托。徐出羽想了想，又将龙吟从被窝里面捞了出来，看着她的眼神里柔情丝丝入扣。
只听男人的声音低低道：“不管过去怎么样，现在和以后，我都只会好好珍惜你一个。”末了，他还补充了一句，“用你喜欢的方式。”
不要再伤人伤己了。
他炽热的视线和温柔的语调仿佛有某种魔力，龙吟觉得，自己好像在其中无所遁形，只能黏黏糊糊地被缠住。
经过刚才的一番脑补，她也没了刨根问底的念头。毕竟徐出羽形容的都像是无疾而终的暗恋，而且好像也挺惨的。她虽然好奇，但并不想要揭人伤疤。于是决定今后也不再计较这件事了。
见她默着不出声，徐出羽忍不住又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几下。“相信我，嗯？”
龙吟轻轻地点点头，睫毛忽闪忽闪的。
徐出羽见她乖成这样，心里软成一汪水。他是真的没想到刚才龙吟心不在焉的，竟然是为了自己。
如今他有点回过味来，大抵是自己装得过头了，太大度了也让她不安。
于是他想了想，语气诚恳地问她：“你和初恋，有什么故事，可以告诉我吗？”
哼。他终于是问了，但是现在开口，晚了，龙吟已经懒得告诉他了。
龙吟瓮声瓮气的，戏谑道：“你不知道在恋爱里，要给对方留空间的吗？”
她说着，又像是想起别的什么，轻轻眯起眼睛审视着他，“徐出羽，你就没个白月光什么的？或者说……叫朱砂痣？”
闻言，几乎是立刻，徐出羽语气郑重地回答：“我怎么会有，我只有你。”
不止现在，我自始至终都只有你。
见龙吟不为所动，徐出羽道：“那你呢？你是怎么跟闺蜜说的？初恋是你的白月光，那我是什么呢？”
他很在意龙吟如何形容自己。
“哼，我才不告诉你。”
“说嘛。”徐出羽都用上夹子音了，“就告诉我好不好。”
“我说，你是田螺姑娘，袁心雅说你是男妈妈。知道了吧？满意吗？”
呵。徐出羽在心里笑了一声。虽然他期待更好的回答，但是现在能在她心里占据这样的分量，足够了。
继续“贤妻良母”呗，在不招她烦的基础上继续积累好感。
何况……田螺姑娘最后收获的结局，是他曾无数次苦苦奢望的圆满。
他会用她喜欢的方式去爱她。努力做到最好，然后坦然等待她做出选择。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太近，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他的手指插进龙吟的发丝里去了，指腹温热，轻轻摩挲着她的头皮。徐出羽的手腕贴在龙吟的耳朵旁边，她感觉好像有一个微微的凸起滑过自己的耳垂。
龙吟偏头抓住他的手，才发现徐出羽的左腕内侧有一块特别的胎记。
“这是一道疤？”她问着。
“不是，是胎记。生下来就是这个样子。”
“哇，不愧是你，身上好多与生俱来的buff啊。”
龙吟完全被那方胎记吸引了注意力。只见它微微地凸出皮肤表面，而且还有些淡淡的泛红，真的很像一块经年累月的伤疤。
她静静看了一会儿，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觉着像一块疤了。因为那块胎记的形状，长得就像是被人用力咬出来的牙印。
龙吟甚至用自己的牙覆上去试了试。
呀，真神奇。
她的牙齿，正好能和那块胎记的凹凸对上。
龙吟为这个奇异的发现感到不可思议，徐出羽任她拿着自己的手左看右看，一直都没有说话。
龙吟忽的又想到，刚刚问他感情经历时，徐出羽语带苦涩地说，对方从头到尾都不喜欢他。
鬼使神差地，她再次轻轻咬上那方胎记，甚至还伸出温软的小舌含住了它。
她小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若非仔细辨认，就难以听清的呢喃细语。
那个瞬间。
徐出羽的心头似洪钟猛撞，两人之间明明安静得只剩下彼此鼻息，却将他震得耳朵发聋，整个人霎时僵在原地。
全身绷紧，他甚至连牙齿都开始微微发抖。
她刚刚……说了什么？
上一世，她也是狠狠咬住他的手，但是说出来的话，每个字都像是从他心尖上剜肉。
是怀抱着多大的恨意，才会对他说出：你放过我吧，永生永世，我都不想再遇见你。
前世被她咬过的手腕，哪怕在后来，血肉愈合、伤口结痂，疤痕却已深深烙下。
他本以为，这一生同样也逃不脱。
可是方才，她又咬上了同样的地方。这次说的却是——
“徐出羽，我会越来越喜欢你的。”
很久，很久，徐出羽都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丝毫的动作。
龙吟有些疑惑地去看他，却见徐出羽眼眶充血发红，将牙齿咬得死紧，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重逾千斤的负担。
天呐。
难道这个胎记也是徐出羽的敏感点？见他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就像是巴不得一口吞掉自己似的。
龙吟有点害怕，身子悄悄往后挪动，试图和野兽拉开距离。刚刚结束激烈情//事带来的余韵尚且还没消褪呢，她的脚伤才刚好，龙吟还不想今天也浑身散架。
“你这人怎么……”
正想着要找个什么理由委婉地提醒他克制，徐出羽的掌心却已经抓住她的肩背用力，将她悄悄挪开的距离又拉了回来。
双唇不由分说吻住她，将她未尽的话堵了回去。
算上温泉那天第一次吻她，他从来就没有这样的急切过，情乱之下、不得章法。
他的心，被过往的痛苦占据了一半，另外一半，则被她刚刚的呢喃带来的激动填满。
诸天神佛，是果真听到了他的祈求。他和她，真的还能从头开始。
但是过去自己对她做过的伤害，她当时，又该有多痛？！
徐出羽满腔充斥着自责和狂喜，两种对立的情绪交织着、撕扯着。让他全身疼得发疯。
他找不到另外的出口，只能从龙吟身上找一个。即使心知那个出口，很可能会让他堕入更深的魔障。
可他甘之如饴。
那天的最后，龙吟痛定思痛。
以后。
绝对绝对、不能再轻易碰这块胎记！
因为会把魔鬼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