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梦中的过去
深夜的别墅外,一反常态热闹极了。
有将天空烧红了的弥天大火,有高达近百米要淹了这座岛的海浪。
有人在绝望地哭嚎,有人在愤怒地嘶吼,有人在无力的叹息……
黑烟滚滚有灯油的味道,离了水濒死的海鱼在路上做最后的挣扎,绝望的哭嚎带了血气,愤怒地嘶吼声中难抑哀泣,无力叹息着命运的无常。
在这样的热闹中,容南殊头埋在墟的毛皮里,睡得安稳。
阳光从明亮的窗户外照进来,落在一角尚滴着水珠的栀子花上。
原来阳光是温暖又芳香的。
“小绒花原来在晒太阳。”
随着声音,视线从仰视变得与扎着头发的女人的视线平齐。
女人的眼睛里有着独属于母亲对于孩子最真挚的爱,怀抱和阳光一样温暖芳香。
“叫什么小绒花,好好的都没有男子汉气概了。”
从女人的怀抱里到了一个火热带有森林清新味道的手里。
视线再上移,看到胡茬被剃干净的下巴,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的嘴和女人有一样眼神的眼睛。
“不叫小绒花叫什么,他跟你姓容啊。现在都流行可爱的小名。”
“叫……小南瓜?”见女人开始瞪他,嘿嘿笑着“南是你的姓,很好听而且我也喜欢吃南瓜。”
女人还在瞪他,只好再费劲想一个“叫小树苗,孩子名字里不是有一个殊字吗?小树苗在你我的爱里茁壮成长成参天大树,然后我们坐在树下乘凉吃南瓜。”
“大名容南殊,小名就叫小树苗怎么样,你老公有文化吧。”倾身在女人的脸上亲了一口。
两人的气息相缠,犹如阳光普照下生机勃发的森林,是希望和新生的味道。
金属的火花、轮毂的倾轧、残破肢体的血痕……
是小小的他亲眼目睹的车祸场景。
“爸爸,妈妈……”
在车祸的一瞬间,他被父母拼命护在怀里。
“爸爸,妈妈……”
带着恐惧和哭音的稚嫩童声没有唤醒父母,反而招来了一群恶鬼。
他被那些叫人贩子的恶鬼几轮贩卖进一个神秘组织——
鞭打、咒骂、凌虐……
他小小的身体从来都有未愈合的伤口,每天都是新伤叠旧伤。
可他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
软弱就意味着无能,无能之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就如父母所期望的那样像棵小树苗在风雨中顽强不屈的活着。
他真的很想长大,想变成一个大人,个子不要太高,太高的话引人注目,身体不要太瘦健健康康就好,眼睛也要保护好去看所有风景,他喜欢挑战极限运动,一些装备也要慢慢攒起来。
那些人教他杀人的一切知识和技能,教他如何在绝境中死里逃生,教他如何伪装成一个普通人。
用最严酷的手段将他的心智情绪摧毁再重建,日日重复一遍又一遍,定要将他的人性抹去,成为一件听话的杀人工具。
那些人失败了,不管摧毁重建多少次,那一点人性始终存在。
杀人工具有了弱点就算是失败品,一件没有价值的失败品就只有报废一途了。
作为失败品的他被送到一处地下监牢,和很多人关在一起。
……
他旺盛的生命力在充满黑暗绝望的地下监牢里格外显眼,很快吸引了另外一群恶鬼。
那些恶鬼自认为是为人类谋福祉,将他锁进实验室进行各种实验。
至于是什么实验,用的什么试剂小小的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也接触不到。
被各种药剂副作用、实验后遗症轮番折磨生不如死的那几年他只懂了一样东西:原来皮肉之痛是最不值一提的。
可能是他旺盛的生命力与极强的求生欲,实验室里的那些恶鬼格外钟爱他,慢慢地给他一定的自由,可以走出那个地下监牢,在各个实验室游逛。
他可以从各个实验室里找到电路板、显示屏、化学品、武器……
十二岁那年,他所在的地方发生变故,那些在他身上进行实验的恶鬼都死了,实验室也发生了爆炸燃起大火。
关于他的一切实验资料、实验室里所有东西所有尸体统统湮灭在火里。
他站在毒气烟尘中,将手里的引爆器扔进火里……
自由了
就算没有身份、户籍、学历等等社会必需生存条件他也不惧,只要自由就足够了。
他可以在野外荒林、在雪山沙漠、在洞窟地道里生存。
野外荒林有数不尽的宝藏和美食,雪山沙漠有各样好玩的玩具与极限挑战,洞窟地道里有很多未知生物满足他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冰雪之上绚丽极光、沙漠尽头的黄昏落日、雨后清新的森林与彩虹,巨型的水晶洞窟和堆满各种五彩缤纷宝石的地道,火山、冰河、草原、秘境……。
他都亲眼看过、亲耳听过、亲身体验过。
他从雪山之顶一跃而下,他在瀑布之上嬉游捉鱼,他抱了满怀的宝石丢进坑洞听回声。
玩够了走累了,随意找一处地方歇歇脚,而后再出发。
一道手电光穿破黑暗、肮脏和凌乱,刺目又冰冷。
和光芒不同的是说话的语气“小同学,你迷路了吗?今年冬天太冷,在这四处透风的垃圾场睡觉会冻死的。”
也许是他被冻得神志不清,也许是伸向他的手有阳光的气息……
他跟着人离开了垃圾场。
一杯热水、一大碗放了两个荷包蛋的炒饭、带着体温的冬装制服,统一着装的几个年轻男女围着他……
问他的名字、他的爸爸妈妈、他的家,又问他身上的伤疤、为什么流浪、遭遇了什么。
慢条斯理地吃完炒饭,喝光热水,食物和水是基础生存能量,不管再如何饥渴难耐,他也要认真的对待,争取每一口食物都会转化成他生存的根本。
至于其他的事物都没有生存重要。
“容南殊,这是我的名字。”
旗帜、制服、标语都在证明他这是被送到了警察局。
他的家和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不管有谁再问,他都没有开口。
后来,那些警察将他的信息传给自己身边的同事请他们帮忙找有意领养孩子的人家。
没多久他被一对夫妻收养,可能是没有孩子或是同情他的遭遇,那对夫妻对他倾注了所有感情。
几乎是一瞬间,他有了父母、亲人、朋友、同学……
好像是上天终于怜惜他一回,将所有他失去的、没有的、渴望的一切美好事物一股脑地补偿给他。
再不会因为一口食物的去拼命,不会因为犯错遭遇虐打,也不会再被囚禁在实验室。
他可以像普通人一样:
高兴了会笑、伤心了会哭、有烦恼会生气、有时幼稚的耍脾气、爱对着父母撒娇,破一点油皮也会哎呦着叫痛求安慰。
再长大一些也开始有了恋爱的感觉和烦恼,从暗恋到恋爱再到失恋,当中的心路历程他也都经历了。
再后来……
有人告诉他,世间最幸福的是失而复得,最悲哀的是得而复失。
他觉得很对,就在一夕之间他所有的一切都不见了。
“小树苗!”
“南殊!”
“容南殊!”
名字是最简单的回魂咒,也是最难破解的命运羁绊,一声一声回荡在烽火连天下、残垣断壁旁、坠落战机里……
他要活下去,他一定要活下去!
所有人将生机让给他,将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将未来重生的机会托付给他。
他绝不能死!
墟疑惑地甩甩尾巴,看突然坐起的人。
容南殊拭去额头的冷汗,调整呼吸将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手指顶顶嘴角,弯好一个弧度自然的笑容,摸摸墟的头“是不是我突然起来吓到你了,抱歉。”
墟摊出自己的肚皮,伸舌头舔容南殊的手。
怎么做梦梦到了那么久远的事。
容南殊在心里想着,身体重新躺回去,细细碎碎的回忆梦里的场景。
梦里不管什么情节,都是他极珍惜的回忆。
他回答大黑狗的问题没有说谎,他就是人类。
不管在他的人生中经历什么获得什么,他都不会抛弃这具脆弱的人类身体。
便是在濒死关头他也从没有一刻想过扔下身体选择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