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家务
自打上次“拜师”被拒，陈昌仪下定了决心要向沈医师“表忠心”。
从前沈医师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几乎都由巧织来操持。
巧织聪明伶俐，挑水，砍柴，买菜，做饭，打扫卫生……巧织样样都做的有模有样，从来没有叫师傅操心过。
陈昌仪想，沈医师之所以如此将巧织当作女儿一样，甚至当巧织向自己表明爱意的时候，他都那么动怒，想必不仅仅是因为他将巧织从小就养在身边的缘故。
更多的是因为这么长时间以来，巧织一直帮他打理家中的事务，像小棉袄一样贴心。
如此的话，那么自己也可以效仿巧织。
陈昌仪自认为，巧织能做到的，自己不仅也能够做到，而且一定能够做得更好。
于是，陈昌仪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从前，因为家中发生的那些变故，他总是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面。
既不主动和人说话，也不爱出门活动。什么事儿都不干，整日好似无比颓废。
而如今，他居然也开始变得勤快起来了。
自打下定了要拜沈暮云为师的决心，他就每天清晨第一个起床。
一句话不吭，独自扛着担子，去二里地的井口挑水回来。
回来后，他也不闲着，看到巧织醒了，问过她要买什么菜之后，便马不停蹄再跑去早市买菜。
买完菜回家，一进院子，看见巧织在洒扫地面。
陈昌仪便速速将买的东西放到灶屋，随后到巧织跟前拿过扫帚。
“巧织，让我来吧。”他总是如此温温的一句话。
刚开始几回，巧织对他突如其来的这种勤快还很惊讶，每次他从自己手中拿走扫帚的时候，巧织的心跳都要加速一番。
难不成陈昌仪心疼自己干活辛苦？终于看不下去了，站出来帮自己了？
还是……陈昌仪他终于被自己的爱感动，也想着用这种方式，来向自己表达他的爱意？
平静的湖泊中丢进一颗石子，无论这石子多小，总是能够让湖面泛起一层接一层的涟漪。
少女的心思之敏感，不过如此。
陈昌仪这一突然的转变，总是容易让巧织面色绯红，浮想联翩。
可是她又不好直接问，只得自己回去瞎琢磨。
琢磨来琢磨去。
要说陈昌仪喜欢自己吧，他每次对自己说话的语气又是那样的平淡如常，看不出一丝特别的情愫。
要说陈昌仪对自己没有那个意思吧，他干嘛突然变得这么积极？
——不管见自己在忙什么，只要能帮得上，他肯定会过来主动要求接替自己干活。
不过抛开这许多的想法，陈昌仪实事都帮自己干了，巧织变得清闲许多。
从前，自己一睁眼，就不敢有一刻耽误，赶紧忙着去干各种各样的活。
可是人哪有喜欢劳累的？
一直以来，巧织之所以这么“勤快”，无外乎是怕师傅嫌弃自己。
况且自己也觉得吃穿都靠着师傅，也应当在别的地方为师傅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这样不至于显得太吃白饭。
虽说师傅对待自己，如同父亲对女儿一般的亲和，可是毕竟不是亲生的嘛，自己总是要有一些眼力见。
看着陈昌仪替自己干活，巧织托着下巴想入非非。
如今，自己终于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陈昌仪和自己有着相似的经历，被师傅收养到这里来，自己又喜欢上了他，这究竟是不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呢？
巧织望向无边的天。
老天，你是不是也觉得巧织的人生太苦了？所以将陈昌仪安排到我的身边，让他同我作伴？
每当此时，陈昌仪总是在卖力地干活，他脑子里想的只有拜师和报仇，根本没有注意到巧织看向自己的花痴眼神。
就算偶然间目光对上了，巧织羞涩地立即低头或是假装看别的地方，陈昌仪也只不过像个没事人一般，收回目光，继续做自己的事情罢了。
渐渐的，除了做饭，陈昌仪几乎代替巧织包揽了家中所有的事务。
为什么不做饭呢？
因为陈昌仪不会。
不会就要学。所以每次巧织炒菜，陈昌仪就在旁边专注地看着。
沐仪每次都是坐在灶台后面帮忙添柴，自从哥哥来了以后，自己的活儿就被哥哥给接替了。
“哥哥！这是沐儿的位子！”小沐仪总是鼓着嘴巴，不高兴地冲陈昌仪撒气。
在小沐仪看来，添柴这件事情是她一天之中、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之一了。
如今连这个哥哥也要取代，真是过分！
“沐儿，哥哥怕你烫着……”陈昌仪总如此哄道。
可是沐仪人虽小，也不甘示弱，并且不觉得自己事事都得听哥哥的。
自从来了沈医师家，她觉得自己和巧织姐姐要更亲近些。
而巧织姐姐炒菜，自己添柴，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她们姐妹俩之间的一种“专属”活动。
陈昌仪只得作罢，他帮巧织打了下手，洗好菜、切好菜，然后就在一旁干巴巴地学着。
巧织是如何起锅烧油，火候是如何掌握，以及素菜和荤菜下锅顺序的不同，再精细到盐放多少等等。
陈昌仪一点儿都不敢有遗漏。
从前在陈府，别说炒菜了，就算是灶屋，他都没有去过几回。
所以现在他需要学的东西很多，学得也格外认真。
陈昌仪做这些事情，并不是每一件都能够让沈医师看在眼里。
可是他并不在意这些——他本来就不是那等虚伪之人，既然决定好了就要认真去做，而不是像作秀一般故意让人家看见。
陈昌仪的这些改变，沈暮云自然也是都看在眼里。
沈暮云起床早，从前都是由巧织为自己准备早饭茶水，渐渐的陈昌仪也跟着起床帮忙。
再后来，巧织见每次陈昌仪都起来做事，自己好像也不必那么早起床，便也躲起懒来，反正陈昌仪给师傅做的早饭和茶水也不赖。
沈暮云一开始还不太习惯，对陈昌仪客气道：
“你让巧织来就行，这些事情不用你干。”
可是再看巧织此时根本还在呼呼大睡，一点儿没有起来做事的样子。
每当此时，陈昌仪也趁机学着巧织称呼他“师傅”，很自然回道：
“伺候师傅，是昌仪应该做的。”
少年如此谦卑恭顺，沈暮云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自己药铺的病人每天都很多，大清早的，也没有空去计较这些“小事”了。
当然，陈昌仪不仅是在家中如此勤快。
他心想，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哪能够像女子一般只在家中操劳这些小事，必得想办法找一些事情做一做，也要挣点钱为沈医师减轻负担才是。
于是，陈昌仪每天干完家里的活儿后，就跑去街市上到处逛。
一些店铺或饭馆，总是有缺少人手的时候。
陈昌仪在此处没有人脉，没有人引荐，他就自己挨家挨店进去问。
饭馆，酒庄，客栈，甚至裁缝铺，陈昌仪都一一问过，结果人家都不需要人手。
去饭馆的时候，有些小二还给自己脸色瞧，陈昌仪嘴上不说，心中甚觉得莫名其妙。
早上出的门，现在旭日已当空，就到了午饭时间了，陈昌仪还是一无所获。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群，陈昌仪茫茫然不知去往何处。
不找到活儿干，赚不到钱，自己真不想回去。
此时街市上人影已经渐渐少去了，大家都已经回家吃饭去。路上包含陈昌仪在内，只寥寥的几个人，显得格外空寂。
若是在盛都，要想找个活儿干，肯定没有这么艰难。
陈昌仪轻轻叹了口气，擦了把额头上渗出来的汗珠。
承安虽然比盛都安全，可若是像自己这样的普通人，如果没有人脉，想要找个活儿，哪怕不要多么高的工钱，也是如此难找啊！
清静的街市上，响起咕噜噜一阵声音。
陈昌仪摸了摸肚子，自己已经饿得不行了。
诶，还是先回家再说吧。吃完饭下午再出来碰碰运气吧。
正当陈昌仪转身欲走时，迎面一个面目狰狞、满脸通红的汉子，气势汹汹正朝自己走过来。
陈昌仪心中暗叫不好！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自己在承安城门都不出，根本没有树敌。
这人八成是认出自己的身份，要抓了自己去拿赏！
如此想谨慎地想着，陈昌仪拔腿就要跑开。
可是那汉子本来就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靠了过来，距离已经很近，陈昌仪根本来不及逃脱。
汉子一伸手，黝黑结实的手臂一把拽住了陈昌仪的衣服后领。
“你小子跑什么！”浑厚低沉而不友好的声音响起。
“你！你是什么人……”
那汉子比陈昌仪高出一个头，力气巨大，陈昌仪的脖子被衣领吊住，勒得喘不过气。
“你是不是在找活儿干噶？”
“我……你先放下我。”看样子不是来抓自己去领赏的，陈昌仪心中松了一口气，不过他挺不喜欢汉子这种打招呼的方式。
“噢。”
汉子憨憨的，松了手。
陈昌仪咳嗽了几声，打量了一番那汉子。